挖野菜

快过年前的那段日子,北风毫不留情的刮着,田地里的麦苗瑟瑟的发着抖,因为抗拒不了风的力量,不得不顺着风来的方向像甩着大袖头舞动的舞女一样,向一个方向无限的倾倒,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接着被更大的力量驱动着,摔打自己的身体。反复的低头弯腰,前张后仰,可就是折不断麦苗的腰,风只要一停,麦苗照样腰杆挺得直直的,你说麦苗稚嫩的小腰怎么就那么有筋骨呢。

小编碎碎念的图片

真让人心疼!

我提着一个小篮子,拿着一个小蹶头,穿着一件花布小棉袄,低着头在麦地里找野菜,挖野菜,那种野菜的名字叫“辣菜”。这菜只是名字叫辣菜,但是本身没有辣味的。可以用盐稍微腌一下,母亲惯常的做法是腌好之后切成几公分长的小段,放在一只空碗里,滴上几滴食用油,切一把红米椒,等锅里水烧到半开的时候连碗坐在勺头里蒸,锅边上再贴上一圈白干面馍。锅开以后就能闻到辣菜的香味,等馍熟了,一家人围着案板,手里拿着馍馍,就着这碗辣菜,每个人都辣的嘻嘻哈哈,但谁都不轻易放下筷子,又香又辣实在是太下饭了,一点都感觉不到生活的艰苦。那样一顿饭,相当于现在的一顿正宗的火锅,甚至一顿火锅也抵不上。

放寒假了,几乎家家的孩子都趁着午后不太冷的时候提着篮子去麦地里找辣菜,据说辣菜到了开春就起台子,老了,不好吃了,但是寒冬腊月的它真的长不大,一棵腌好了,用一根筷子就轻轻松松挑起来了,就那么一点,所以你想,那时有的家庭人口多,都腌一小缸,一直要吃到夏天,缸里面起了白衣子才不得不倒掉,究竟在那样的冬天里,要耗费多少时间,需要多少人力像麦苗一样和北风抵御着严寒呀。

男人是不会去挖野菜的,去的都是女人和孩子,麦地里满眼的花花绿绿。孩子跟在妈妈的后面,要是长久时间发现不了野菜,忽然看到藏在麦苗根子上有一棵,孩子的喊声都能惊动很多人,于是很多孩子都会跑过来,庆祝这个孩子的发现。大家散开以后就会都专挑麦根瞅,可是哪有那么好的事,一般来说辣菜都不长在那里。妈妈们比较有经验,往往一眼就能看好几个麦垅里有没有,要是看见了,发现很远,会小声喊着自己的孩子,快点跑过去挖,然后自己再沿着眼前的麦垅继续着地毯式的搜索,做到一棵都不漏掉。一个冬天下来,麦地里都被踩成了路。

要是遇上年前下了雨雪,挖野菜的事情就会困难很多。去早了,雪不化,要用铲子一点点把雪铲掉才能知道下面有没有辣菜,结冰吧,虽然说地里不粘脚,但是小小的力气铲不动冰块,不结冰吧,大人孩子进到麦地里,马上就浑身抹的全是泥巴,不像样。不去挖吧,这冬还这么深,总不能天天吃白干面馍馍,连个打牙的菜都没有吧?所以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最幸福的是遇上年前干冬,那麦地里挖生活的人们,挖的就成了整整一个冬季无限的满足。

开春后就不挖辣菜了,开始挖面条菜,面条菜窄窄的叶子,上面长满毛茸茸的毛毛,我不大喜欢吃这个菜,而且这个菜只能下到面条锅里,不能煮时间长,时间一长就成面糊糊了,还是绿色的,颜色真难看,要是偶尔面条菜在面条锅里煮烂了,我晚上就借口不吃了,实在吃不下去,还有一股不好闻的苦味。不像辣菜,尽管也有味道,但是被盐腌过以后,基本就只剩盐味了。鉴于这个原因,母亲让我上学带个篮子,放学直接去挖面条菜,我总是喜欢忘记带。

最好吃的当属荠菜了。但是荠菜在开春后,抢手的不亚于现在的牛肉。哪能那么轻易挖到荠菜,荠菜都长在草丛里,园墙边,别人不好发现的地方。而且不认真辨识,都很难认出来,荠菜的叶边子一个一个的小牙,像花一样,怎么看都比面条菜好看一百倍。荠菜的吃法可多了,炸菜丸子吃,包饺子吃,包油馍吃,开水烫过放点油盐凉调着吃都可以,清香清香的,还不容易腻,吃在嘴里还能发出脆脆的声音。反正怎么样吃对我来说都是美味,直到现在还特别喜欢吃荠菜,可是遗憾的是现在的荠菜再也吃不出那时的荠菜味了。

童年记忆里这段往事,忽然出现在我今天午睡的梦里。我深深怀念那些个严冬里的麦地和麦地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棉袄,怀念辣菜,怀念不喜欢吃的面条菜,怀念真正的荠菜,怀念那个破旧的小篮子和小铲刀,怀念那些带着雪水的泥坑,怀念两只鞋子上满满的泥巴。

我怀念那时年轻的母亲,

也怀念那时年少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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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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