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三日

工作是扫不完的落叶,便不扫了,随妻儿去闲逛吧。丽江也是不错的,二十年前便幻想泸沽湖畔结一茅屋篱舍,日日看水,看山,看走婚的男子在雨夜敲响谁家的窗户。然而,我的幻想总是远远大于现实,好友都在泸沽湖畔变成了擅长纳西族祭礼的达巴,我仍未见那湖;和妻儿在丽江浪游了三个古镇,那湖已近在咫尺,我仍未去;现在更是火车上赋别离了。也许一切目见的风景都会溃散,只有心里的风景永恒,我倒不如就不去了吧。小编碎碎念的图片

初到丽江是凌晨一点的飞机,黑夜把机场、乡下国道和城市街道都压得很薄,似乎很容易挤出光来。约好的快车司机是一位好客的纳西族人,他热情的语声像是丽江的骤雨,瞬间浇透游客的身心,从此,游客化身归来的游子,对一切备感亲切。第二天,晚起的我们吃完腊排骨火锅,就去丽江古城闲逛。稠密的人群织在更加稠密的店铺之间,衣香鬓影相接,仿佛是不能更亲近的亲近。随处可见叮叮咚咚的女子摆出妖娆的姿式,对花,对水,对镜。妻子说,每一个丽江人都是摄影师。

是的,而且也许每一个丽江人都精通取名的艺术吧,鳞次栉比的店铺挤在一条条小巷里,它们实在无法共享相同的名字。小巷中穿梭的快递员需要名字的指引,漫不经心的游人也需要名字的诱惑,可是名字太多了也就通货膨胀了,什么都无法记住。我们究竟是游客,按图索骥地去游了木府,被土司的官衙宅第所撼,也被土司杂汇儒释道、汉藏诸种文化于一身所感。那信佛的木增土司不仅留下“谈空客喜花含笑,说法僧闲鸟乱啼”书法偈语,而且留下倒长升仙的传说。据说木增在一株柏树下得道飞升后,为绝了后人升仙的幻想,那柏树便枝枝向下生长,不再向天。看来绝地天通的都是人族的王,甚好。我不是植物学家,不知道柏树为何会枝枝向下生长,问正在学植物的李熊猫,他也不知道。好吧,看着那倒长的柏树沐浴在烈日下,到底有些感动,就算了吧,故且求真不求实吧。

丽江古城也确实是有些仙气的吧,不仅天上的云动人观瞻,让沈从文大为忧郁,就是这古城中的小溪流也在云气蒸腾中。那时我们坐在溪边歇脚,对面是三联韬奋书店,没有被书满足的欲望流溢在溪水上,见水上雾气蒙蒙,有袅袅婷婷的人影在其中承接摄影机的爱抚。李熊猫说,好像神仙啊!

虽然知道那是一氧化碳制造的幻境,但我们彼时被刻是欣喜的,我们都有一点超越尘世的冲动,不是吗?

第二天在雨声中醒来,盘桓在客栈里,听见别人家的小孩大声说:“好无聊啊!”这大概是儿童听雨的心情吧。中年听雨的我,牵系的是手中的工作。虽然妻子说出来玩就不要想着工作,我还是打开了电脑,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夤夜思之,无日忘之。后来雨势稍减,我们就出去吃野生菌火锅,之后就半下午了,真是慢生活啊!未能远足,仍去古城漫游,爬狮子山,登万古楼。路遇一对父子,父亲大声背诵李白《将进酒》,大概是为了最后一句“与尔同销万古愁”吧?万古楼是新的,万古楼上看见云雾缭绕的玉龙山,隐约看见了雪,那雪倒是万古的吧?潦潦草草看了看,就走人少的路下山。路上古柏成群,动辄五百年树龄,其中多有枝枝向下的,于是颇怀疑木增升仙而柏枝倒长的传说。查一查吧,果然,柏树是喜阴的植物,为了保持湿润和避免暴晒,树枝往往先向下生长。而丽江日照时间长,紫外线厉害,柏树便倒长了。我真是毫无求真精神的俗人,只配在尘世中沉沦!

夜梦过后,我们就去了束河古镇,换住到朋友帮忙订的酒店。从酒店出来不到一百米,就进了束河古镇。强烈的光照有些让人慌神,我们胡里胡涂改为先去白沙古镇看明代壁画。“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木增家留在白沙文昌帝宫、大定阁、金刚殿的壁画都已剥蚀得不成样子,佛佛道道的样貌都已看不分明。那就走吧,再到白沙古镇走走吧,人群略少,太阳的威势让人都匍匐在室内和阴影中。街边有四五位老人在奏丽江细乐,几乎无人光顾,镶嵌在叮叮咚咚、袅袅婷婷的人群中,像是被错置在现实中的历史画片。人类有时候是这样的吧,总是凸显一些被历史隐去的内容,想要超越历史吗?

我们吃了藏餐,又胡乱逛了逛,就回到束河的酒店。一阵骤雨延长了休息时间,我们傍晚在束河古镇漫步,稀稀落落的人群令人感到亲切,不用再刻意避开人流,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有时会留心店名,“有间客栈”未免取巧,“隐尘居”也许雅致,“废墟餐厅”可是惊心动魄的吧?

良夜已至,玉龙雪山上的云也看不清楚了。

 

火车到大理了,就写到这吧。

本文来自网络,不代表男人家立场,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nanlive.com/11671.html

作者: 表弟

发表评论

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标注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