迀入住户密集的广泉小区，围墙外的道路两侧，列队如仪仗似的停满了儿时叫惯的“鳖盖车”。电梯精准地把人快递到各家各户，迎进送出。赶在点上，楼前楼后，处处是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和学生娃，接送孩子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级的特别护卫队鱼贯出入。

倘若住在裕祥小区，天气回暖时，楼旁经年的石榴树下，淘汰旧家居拼起的麻将桌便开张了，输赢多少，不管，只管开心。楼前，三三两两的老太太从不同单元走出，“吃了吗”，“吃了”，远远便打着招呼，一边用手抹嘴，一边用手指抠着沾在牙齿上的韭菜叶，向着楼前活动区的石桌聚拢。

“哟，这娃看着面熟”，王姨总是调侃的语气，对我从高层回来作逗趣的开场白，随之关切地问：“娃考上研了吧？这几天就这事。不知道外国大不大，咱不清是哪一方，还在闹疫情。那些人真想不通，让娃出国念书不等于寻死？”。“是啊，国内真不错”，我含笑着应答。“娃有学上就行，别逼”，张姨的脚边卧着一条棕色的宠物狗，她一边俯身捋一捋毛，一边抬头讲宽慰的话。王伯和锻炼的人，买菜的人打个招呼，抬头望望升起的日头，又讲起中美外交的大事。男女老少似懂非懂地认真听着。一会，话题又转回蔬菜果品，香菇木耳，日用百货，饮食小摊，当然更多的是生老病死上来。遇到爆炸性的传闻，故意压低声音，相告相劝，如同一河受惊的鸭群，半天不得平息。

一会功夫，闲聊的人多了起来。在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中，在家长理短，中外古今里，便可知这人世上鱼龙混杂，清浊合流，父慈子孝的人事更清楚了几分。面善的，心恶的，面善心也善的，面善心不善的，巧嘴利舌，说炭是白的什么样的人都有的。

旧小区里，白天在楼前的新闻发布会，到夜里时窗外墙头、墙角上流浪猫梭窜的身影和热恋时的呼叫，路灯下训斥花衣小狗的女人，蹲在花池边独自吸着烟卷的男人，仿佛在等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一辈子过得太快了，一辈子过得太快了”这样的概叹在旧小区总不绝于耳。只有小高层安静的夜晚中，窗外满是春风赶路的气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