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逝去的长辈们

 

 

黄土地生长着一茬茬的庄稼

黄土地也生长过一辈一辈的人生

黄土地收割着一茬茬的庄稼

黄土地也埋葬着一辈一辈的人生

 

——题记

 

 

姜老奶

 

沟畔畔上

一颗老槐树绿伞一样

遮着夏日热辣辣的太阳

你坐在树下那蹲碌碡上乖凉

花椒叶，薄荷叶贴在眼皮泡泡上

退夏清热的单方用着真凉

看护着洼洼上

那棵村上独有的姻脂杏黄

你说民国关中那场地震真大

天地摇晃，窑洞塌方沟里黄土飞扬

你抱着墙外那棵大榆树双手没放

才渡过了那个要人命的艰难时光

 

 

地动爷

 

民国那年那月那日那时出生

老太给你起了这个乳名:地动

活了八十二岁没有更名

把那次大地震整整记了一生

 

 

袁爷

 

一间陈旧的厦房

给你把风风雨雨遮挡

满院的杏树

叫你把酸辣苦甜品尝

擦不完的眼沾洨洨

冬夏披着那件老羊皮袄

几经落榜的秀才呵

六十天的淋雨

又勾起了往事失去老伴的念想

今夜，你又吹起那支竹箫

在村庄的夜幕里悠悠扬扬

 

 

宁县爷

 

你出生在咱宁县早胜

那年轰轰烈烈的全民大炼钢铁运动

为国计，为民生

你走过山西省的大同

那叙说着那场饥寒交迫的革命

冬九寒天雪卷着西北风

吹着玉米杆围严的墙和屋顶

人睡在青石板上的事情

树上吊死的人硬腾腾

 

 

张老奶

 

六孔土窑洞，向阳背风

一棵大梍桷树长在院中

你坐在玉米包皮编织的圆垫子上

一头白发，一锭银子似的在我眼前晃动，

梍桷尖，梍桷

随时又被村民偷采的可能

 

 

秦爷

 

稀疏的头发扎在后脑勺上

炯炯有神的眼发着逼人的光

一把竹烟锅杆子长长

吃烟挡狗走过四面八方

能掐会算的法术解过多少人的危难

九十八岁殁了

全墓的人来自四面八方

 

 

张奶

 

中午时，老伴早亡

你带着俩个儿子

要饭逃荒奔走他乡

从前塬迁移到了后塬上

又从后塬迁回了故乡

给俩个儿子娶妻两房

谁知个个都象恶狼

你住在了大路畔那间护林房

为吃一碗羊肉

把地里的塑料纸拾光

殁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娘家兄弟侄儿来了

要求杀猪杀羊才能把你埋葬

谁知你那俩个儿子跪在你灵前

像两块一动不动的石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