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部电视剧《寻找回来的世界》，一位由许亚军扮演的失足少年说：“我小的时候想上天（当飞行员）。”真不知为何还记得这句台词，但我不想上天。我甚至从没梦见过上天、登月之类的奇事。

我第一次听李贺的《梦天》是从尚侠老师那里。他在休息聊天的时候提起了这首诗，还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写过“李贺鬼诗”的论文，但也只能背诵这首律诗的部分句子。为行文方便，我就补充全，写在这里：

老兔寒蟾泣天色，云楼半开壁斜白。

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

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后来我渐渐知道这首诗的妙处：这可能是人类的文学家第一次幻想登月然后回望地球。“云楼半开壁斜白”，写的是：在一个清冷、孤寂、阴沉的夜晚，从云层巨大的裂缝里，月光倾泻而下；作者李贺想象自己沿着那个巨大的裂缝飞向太空，直奔那比人世间寂寞上百倍的广寒宫。从这个意义上，我最喜欢“云楼半开”这句。而北原白秋的《站在月亮上看地球》原文中也恰好有“云裂”一词。

我学这首诗的时候，还没有王亚平的太空站物理课（2013年）。王亚平的教具是二十万人民币，那么文学家的想象力无价？后来，我就继续学李贺，也学日本的诗歌。

站在月亮上看地球，九世纪的李贺是回望，而二十世纪的北原白秋是仰望。人类对月亮的认识已经大大进步。白秋的《站在月亮上看地球》，不超过二十行的诗歌，我读了已经一年多，无数次想放弃，最后还是译完了。这首诗可以看做北原白秋版的《梦天》。

不能放弃，月亮题材太重要了。野口雨情写过“玉兔掉到人间”的故事诗，若缺少《站在月亮上看地球》，日本月亮题材的诗歌就是不完整的。

我的所谓历险：一是译这首诗差点无功而返，中途放弃；二是真的差点被北原白秋的诗歌累吐血。感谢尚老师，还有那些帮助我学文学的老师们。

不做无意义的梦，不想一步登天。踏踏实实，走好余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