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华：你们学校的暑假推荐书单推荐了萧红的小说《呼兰河传》，你现在读完小说了，觉得这个推荐怎么样？

李熊猫：不好。

李国华：为什么觉得不好呢？

李熊猫：不好玩，故事不有趣，人物命运太悲惨。

李国华：那小说里有好玩的段落吗？

李熊猫：有，比如“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那一段，小说里的“我”把“黄鹂”听成了“黄梨”，因此很喜欢这两句诗。后来知道黄鹂是一种鸟之后，就不喜欢了。又比如写火烧云的部分，也很好玩，云变来变去的，还变成了我喜欢的动物的样子。另外，那个部分和课文还是挺不一样的，有一句含贬义的话变成了含褒义的话，小说里写的是“他妈的，你们也变了……”，课文里写的是“你们也变成金的了……”。

李国华：那你觉得改了好，还是不改好？

李熊猫：不改好，这样能保留作者的想法。

李国华：其实这不是贬义和褒义的问题，而是编写课文的人不想让小孩学脏话，小说里“他妈的”表示的是惊讶、激动的情绪，也不是在骂人。

李熊猫：哦。

李国华：还有什么你觉得好玩的段落吗？

李熊猫：没有了。

李国华：好吧。那你觉得小说里面哪个人物最悲惨？

李熊猫：小团圆媳妇最悲惨，她刚被买到胡家没多久就生了病，结果因为迷信，用各种不对的治疗方法，不仅损失了胡家大量钱财，还治死了小团圆媳妇。

李国华：小团圆本来是个可爱的小孩吗？

李熊猫：是，但是作者没有太详细地描写她的外貌，可能作者不太喜欢她。

李国华：那你觉得作者同情小团圆媳妇吗？

李熊猫：同情，因为小说里写“我”要去看小团圆媳妇被埋的地方，说明“我”很惦记小团圆媳妇。

李国华：你觉得《呼兰河传》适合你这样的小朋友看吗？

李熊猫：我感觉不太适合，因为我们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也看不太懂那个时候一些专门的活动，比如跳大神、唱野台子戏等。

李国华：可是读书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理解和了解我们不知道、不懂的东西吗？

李熊猫：但是《呼兰河传》那样写是没有任何铺垫的，也没有让我知道到底是干什么。

李国华：那是因为《呼兰河传》是小说，不是介绍跳大神、唱野台子戏的民俗书，性质不一样。你要是对跳大神什么的感兴趣，可以补充阅读民俗学方面的书，那样也能帮助我们阅读和理解小说。

李熊猫：我明白了，不同的书有不同的性质，有不同的读法。

李国华：那你觉得《呼兰河传》和民俗、科普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是不是《呼兰河传》中有个“我”在讲事情，而且说讲的是记忆中的事情？

李熊猫：我觉得有区别，确实有个“我”在讲事情，也确实是记忆中的事。不过别的小说也有可能写的是正在发生的事，不是记忆中的事，比如芥川龙之介的《橘》、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就不是写记忆中的事。

李国华：《呼兰河传》中“我”是个小孩还是个成年人？

李熊猫：是个小孩。

李国华：那她为什么知道得那么多呢？

李熊猫：因为有的是长辈告诉她的，有的是她长大后知道的。

李国华：你说到了长大后，可见这个小说中的“我”至少讲故事的时候不是小孩子吧？

李熊猫：对，没错，我看的《呼兰河传》在《萧红十年集》中，那十年萧红并不是小孩。

李国华：但是小说中的“我”就是萧红吗？

李熊猫：是。

李国华：好吧。其实小说中的“我”虽然和萧红关系密切，但是不等于萧红，是萧红创造出来的一个小说人物，同时又是萧红创造出来讲故事的人。

李熊猫：这个“我”应该是以萧红自己为原型的吧？

李国华：是的，你说的没错。你有没有注意到小说中频繁重复的一个词，“荒凉”？

李熊猫：有。“我”的童年只有祖父一个人陪伴，当祖父也不在的时候，就会感到很“荒凉”。

李国华：那你觉得这个“荒凉”的感受属于故事中的小女孩“我”，还是属于讲故事的人“我”？

李熊猫：我觉得都属于，无论是小女孩还是讲故事的人，都很寂寞。我读了之后心情不太好。这也是我不太喜欢《呼兰河传》的原因。

李国华：好吧，你是个害怕寂寞的小孩，可能喜欢读一些快乐的童话书。现实中其实所多的是寂寞、孤独、痛苦、煎熬……，需要你长大了才能理解吧。

李熊猫：好吧。

李国华：你注意到小说中出现了无穷无尽的括号了吧？

李熊猫：嗯嗯嗯，注意到了，而且这些括号只有左边的，没有右边的，太奇怪了。

李国华：哦，那是括号这个符号的用法，连续用括号的时候，只有最后一部分才出现右括号。

李熊猫：我明白了。但是这个用法太奇怪了。

李国华：好吧，你说的可能有道理，看语言学家怎么解释吧。我另外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括号中的话和小说故事是什么关系？

李熊猫：我感觉就是正常的关系，没什么特别的呀。

李国华：你不觉得是讲故事的人在补充小女孩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李熊猫：没有感觉出来呀。

李国华：或者说，你有没有觉得括号中的话像是自言自语？

李熊猫：这么说还确实有点像，难道我真的听到了作者的话吗？

李国华：很有可能哦。好吧，最后一个小问题，你会推荐《呼兰河传》给别的小朋友看吗？为什么？

李熊猫：会，因为可能别的人可以看懂，看出和我不一样的感觉。

李国华：好吧，那就这样吧。我觉得你其实读懂了萧红的《呼兰河传》，只是你不喜欢那种“荒凉”的感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