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听《四郎探母》，只是最近没时间。我排行最末（叫四郎太难听），有时间去看母亲。

她的眼睛已经不好了。我远远看见一群阿姨，母亲在其中，目光怪怪的，她知道我来了，但是自己这个儿子直到走近了才能影像真切。上岁数人的心理，不是我们这帮假装年轻的家伙能体会得到的。

阿姨总共四个，我暗自窃喜：她们会觉得我很孝顺。母亲的心理也会得到很多满足，毕竟，我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来看她了。我忘了和陈阿姨、蒋阿姨打招呼，因为我想鼓足劲，在别人面前给妈妈更多的安慰。生活需要演技，包括面对母亲的时候。

“接着唠，好好唠，不着急上楼——”

阿姨们七嘴八舌，有人说“刚下楼”，有人说“没唠够”。但时间的指针可是十一点二十了。

“接着唠，不着急——”

我差点说第三遍，走过去还想回头。就听见背后母亲对人介绍——“这是我老儿子”。

母亲上楼在我四五分钟之后。她显然没花时间和外人谈论自己的儿子，估计上午走得太累了。听她说，阿姨们最年轻的已经76岁了。母亲今年81。唠家常是我45岁以后学的新课，这时候在她面前轻车熟路了。

献上全麦小面包五枚——据说俄罗斯产，我很快在长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耳畔隐约听见母亲稀里呼噜吃茼蒿面汤的声音，我暗自窃喜：某人健康。

如果我不睡长沙发睡床，母亲就要去另一个房间休息，这就太生分了。我午睡在长沙发上，其实就是为了两个人近一点儿。

母亲把公园门口的公共休息室说成了“博物馆”（还说能借书，陈阿姨喜欢去），确实可以吗？我没去。走的时候，询问了下午要取的药到底重不重。

踏实的周一，顺利的周一，等有时间，我抽几分钟听听京剧《四郎探母》吧，今天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