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的关系，经常熬夜做工，每天半夜两三点才睡觉。每天早上每隔十五分钟窗外会传来蹒跚的脚步声，我闭着眼睛都知道那是年迈满脸苍桑的老母亲。

老母亲年近八十岁，头发已经全白了，没上过学，也没有手表，但她间隔时间拿捏得很准，就是十五六分钟的样子，步脚声很轻很轻，可能是怕惊醒梦中人。

到了窗边，她努力侧身把耳朵靠最近听屋里面的动静，窗边身影固定分把钟时间，然后轻轻地往回走，刚刚回走听不到脚步声，只隐隐约约看到她摇曳的身影在缓缓向远处移动，十多米后，反而能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如此反复多次后，老母亲再来到窗边后，倾听一会故意轻轻地咳嗽几声，或者自言自语两句，诸如孙子昨天给她打电话了，孙女上星期给她网上买了什么好吃的，开场白做完了，直奔主题，喊我乳名，快十点了，（其实只到八点多一点）你今天上不上工，上工的话就要起来了，去迟了别人会看不起你的，饭早就熟了… …

我开心地应道，马上起来了，饭你先吃。其实身体挪不开床，我应答之后老母亲又蹒跚而返，我亦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其实也就十五六分钟的样子，睡得正香之时，特熟悉的脚步声又传来了，我条件反射一跃而起，就象小学时马上要上学迟到了年轻的母亲来揪我起床一样的恐惧，我要赶到老母亲到达窗前完成整个穿衣动作，还要让自己表现出已经起床许久的模样，故意拍打家具发出声音，或跺跺脚，或高歌一句自己都不知道的歌，妈，我起来了。

老母亲听到这些才会满意蹒跚而返，不然，老母亲就会开始唠叨，说现在的年轻人不象样子了，吃不了一丁点苦，说她自己年轻时四五点就起床，做完家务去生产队上工挣工分。如果回到集体公社的年代，这时候还不起床会被民兵绑起来当好吃懒做的反面教材批斗。

起床后，老母亲已备好热水洗脸盆，毛巾，还唠叨着饭早熟了，只等我起床了好炒菜，其实老母亲所说的炒菜就是去鸡窝里摸一个鸡蛋来个鸡蛋炒青椒，其它的一碗辣椒炒瘦肉已做好，放在电饭煲里在保温，一碗炒青菜放在炒锅里在保温，外加一碟自制的腌菜，菜整个制作过程只放自榨的菜油和盐巴，纯粹大集体时代的做法，老母亲说味精五香生抽耗油一类放了吃不惯，其实这是她几十年养成的节俭的习惯，就是怕花钱。

老母亲说听人说有结石的不能吃鸡蛋，如果我不吃饭青椒炒鸡蛋就免了。老母亲有结石只是她自己说出来的，说到底是舍不得吃鸡蛋，现在非常平常的鸡蛋在母亲大集体的年代是上等的营养补品，只有家里来的贵客才有资格享用。几个用了十多年斑驳的饭碗老母亲一直都舍不得换，买的新碗一直放起来，可能怕后辈说不卫生，老母亲用一条看上去并不非常干净的抹布把碗擦了一遍又一遍。

这时候，我不敢吱声，只能静静地站在老母亲的身后看着她做这些，然后双手接过盛好饭的碗筷，就象四十几年前一样睁巴巴望着母亲盛好饭递给我吃一样。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呼呼啦啦几下就吃完，希望再来一碗，好象永远吃不饱，现在细嚼慢咽，好似没吃就已经饱了，味道还是儿时那个味道。

年近八十的老母亲脑子已经没有年轻时那么灵光了，她自己不吃，只是一味站在那上看着我吃，边看边笑，痴痴地望着我，痴痴地笑着，其实我一到工地，那里的食堂里热腾腾的饭菜免费供应，但我还是津津有味地吃完，不然老母亲一天都开心不起来。

无论夏天还是冬天，无论我晚上回不回，老母亲都会雷打不动地放一瓶装满热水的竹篾外壳的热水瓶在桌上显眼的地方，困为有时赶工不回来所以劝她别放了，需要热水我用电热水器烧几分钟就可以了。可她依然我行我素，还说夏天回来可以喝热水，冬天回来可以泡泡脚。

尽量多回家陪陪父母，无论你再忙再累。

善待今天的他们，就是善待将来的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