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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里的老年世界

县城花园街上,有个长不过600米,宽不过400米小树林,城建局看好这个地方,就地取材,改造成了公园,省了绿化钱,地方太小,人称小公园,学名叫个绿荫广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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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园周围居民区诸多,一到夏天,这里树木参天,树叶铺天盖日,是个天然避暑的好地方,特别是老年人,为了不让电力超负荷,又怕累坏自家空调,都去了公园避暑歇凉。人多时像饺子下锅,真有点“一人放屁千人闻,打个嚏喷扰四邻”之感觉。

树荫下有两排长廊,有固定的木板座位,每天下午,长廊里坐满了老年人,东边是老头儿,西边是老太太,男女授受不亲,人老了也怕有什么绯闻,中间隔段距离,互不干扰,互不侵犯领地。

公园四周的环行跑道,成了“脑血栓”团队常去重新学步的健身甬路,河里没鱼市上看,谁也没有刻意召集这些人,好像他们有什么约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这些人“栓”的部位不同,有的“栓”住了左腿,有的“栓”住了右腿,大家一起散步,东倒西歪,左右摇摆,队形凌乱,好在不是战士跑操,倒像是跳摇摆舞,只是少了音乐伴奏。走累了,在长廊座位上歇歇。怀着一颗同情心,我曾经和他们近距离交流,问及一个稍带痴呆的老人,他指着自己的嘴,“啊啊”的叫唤,说不出来,哦,原来是“栓”住了嘴。问道第二个人,陪伴他的老伴回答:他有酒瘾,50岁时喝成了“脑血栓”,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

长廊里的老年人,思路清楚,大家一块谈天说地,回忆过去,聊聊现在,说说将来,都有共同语言,谈的最多的话题,是老年人待遇,养老金的涨幅,人老了怎么养生,怎么长寿。最忌讳的是提“死”这个字眼,老年人大都怕死。有人给一个80多岁的老人开玩笑:大叔,啥时候吃你的大锅菜啊?(丧事伙食),一句话问恼了人家,老人大声的反驳说:你个兔崽子!滚蛋吧!我90上还有个坎儿,过了这个坎儿能活99,先吃你爹的大锅菜吧。有人戏称这地方是老头儿市,来这个地方的人算是加入了“等死队”,都在阎王爷那里排上了号,这是背后的话。

一位80多岁老干部,曾经是我的老领导,记性非常,是县里的活字典,经常讲一些鲜人为知的旧事,他说:57年反右派我是参与者,打成了多少右派我都知道,尽管这些人大都已经作古,到现在我还能说出好多人的名字。79年落实政策,搞右派改正,我又参与领导此项工作,轻车熟路,每个人的情况我都了解,给他们落实了政策,恢复了工作,他们感谢党,也对我的热情接待非常满意。大家都愿意听他讲故事,谁知道几天没见他,后来听说一个急病去世了。人老了,晚上睡觉脱鞋,不知道明早是否还能穿?

经常在这里聊天的老年人,形成了习惯,每天下午在此集合,轮流发言,好汉也提当年勇,唱“长坂坡”得多,念“走麦城”的少,公安局的一位老哥,说他当年如何英勇破案,去村里抓赌,去美容院里查卖淫嫖娼,逮住嫖娼的干部,捂着脸不敢见人。有人专门和他抬杠:你们公安局杀人案破不了,抓赌抓小姐,不是为了罚款吗?有劲去破几个大案!

八十多岁老校长说:他教出的学生如何优秀,有多少工程师,有多少厅处级干部。顿时有人开始礼节性恭维:还是当老师好,桃李满天下,你的学生们都优秀。

七十多岁老复员军人说:70年代初,我在部队一年入党,三年被内定提干目标,村里一封黑信,说我父亲是叛徒,结果被提前复员回家当社员,父亲后来落实了政策,又成了老干部,可我那四个兜的军官服泡汤了,提起这事儿就想骂街。

有老同志提起当年的老同事们,一脸的茫然,某人的孩子不孝顺,被送到了敬老院。某家的孩子不争气,进了局子,某人老年丧子,晚年不太幸福,一说一大溜串。谁人背后不说人?有谁不被别人说?这也不算什么毛病。

一天,有个年过90岁的老同志,坐在轮椅上,手里摇着芭蕉扇,别人说话他不言语,我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儿子在一旁搭腔:我爸爸耳背,听不见。再问:你爸爸原来是干啥的?儿子回答说:爸爸今年92岁,是1944年参军的老八路,参加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好家伙山,这老同志不简单,月工资一万多元,顿时让在场的人肃然起敬。老同志们开始评论发言了:像这些人该享享清福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干革命,经历了多少危险,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革命坐轮椅走了,老人们看着他的背影开始议论,有人提起某某人也是离休干部,挣钱不少,人称“活财神”,孩子们也孝顺,儿媳妇说:我养猪赔个精光,这回我不养了,好好伺候老公公,每月一沓子红版钞票归我,比我养猪强多了。儿媳妇一句“砸锅”的话,让本来一句好话变了味。还有个老同志,工资不少,老伴去世,自己找了个居家保姆,结果没出一个月被儿媳妇赶出家门,老同志孤独难忍,没过多久,在家突然发病去世,不知道儿女们是否后悔?

提到老年人再婚,老同志们更是义愤填膺,时常听到一些丧偶老人再婚受阻,尽管干涉老年人再婚已经立法,儿女于情于理不能干涉,可是儿女们都怕肥水外流,怕老人的养老金被骗走。老人孤独没人管,眼里只盯着老人钱。一个老同志接茬说:如今“孝子贤孙”意思变了,应该理解为“孝敬”儿子“贤惠”孙子。有钱给了儿子,有劲接送孙子,当个免费保姆儿女们才高兴。有诗为证:清晨买菜自贴钱,回家赶紧做早餐,饭后刷锅搞卫生,忙到九点才算完。累的腰酸腿又痛,有谁理解老人难?这就是当今社会的怪现象。有个老同志赶紧搭腔:隔辈人亲孙子,没有孙子盼孙子,有了孙子当孙子。

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此刻,长廊西头的婆婆群开始讨论发言了,没人主持,没人提示,但讨论的主题内容相当的一致,诉苦,怨言,发泄,一股脑涌上心头,发泄目标:儿子和媳妇。

王婆首先发言:当年,为了儿女受苦受累,白天,地里锄地浇园,黑夜,油灯下织布防线,老了老了,落了一身病。张妈说: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有谁买你的帐?你即应该又活该。

李奶奶赶紧说:旧社会媳妇没地位,家里婆婆说了算,咱没赶上,现在是新时代,咱当上了婆婆,媳妇当大了,媳妇说了算。咱赶上了,凑合着吧,老了,以后用人的时候到了。

刘嫂说:俺家的媳妇啊!整天黑呼着个脸,早上睡到十点,起床开始涂脂抹粉臭打扮,孩子啼哭也不管。

吴嫂说:如今是儿子不如闺女,养儿如养虎。一不高兴就咬你,如果再娶个刁媳妇,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什么树开什么花,什么阶级说什么话。婆婆念叨儿媳妇,媳妇们到了一块,也会唠叨婆婆。这很正常的事情。一如老鼠和猫、老鹰和野兔一样,婆婆和媳妇是天生的“天敌”。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女人走到一起,性格不同,辈分不同,天天厮守一起,难免会产生矛盾,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没有硝烟的战争,伴随着锅碗瓢勺交响曲时有发生。

长廊东头的老头儿们,喝着自带的茶水,摇着芭蕉扇,嘴照样没有闲着,开始探讨如何养老,如何处理儿女关系,如何分配手中的财产问题。

老王头率先发言:我现在养老金每月4000多,手中略有积蓄,除了年节发给孙男嫡女们点压岁钱外,自己留着备用,我要留足我老俩的养老钱,不然等躺着病床上了,再让儿女们凑钱,那可就难了。老张头接着调侃:你活着不把人情做,死了也是人家的。

老刘头说:咱们就好好活着吧,退休了,国家月月发着退休金,比农民强多了,不怕你挣得少,就怕你走得早(死)。老周头接着说:是啊,出气儿就是效益,活着就有金钱。活一天赚一天,唱戏扮皇帝——乐一会儿算一会儿。走了啥也没了。

在场的一个老农民走了,他不愿意听这些,因为他没有退休待遇,临走甩出了一句话:看你们,聊着天也挣钱,人比人气死人……

公园里的老年世界在变化着,送走了张三,来了李四,按照道家“转世轮回”的说法,张三去了天堂“休假”,等吃够了王母娘娘的寿桃才能回来。李四刚刚六十,他来参加群聊,老人们称呼他小李子,在这儿他还算年轻人。

老人群聊在继续着,他们有个不成文的群规:聊天不谈政治,莫论国事。他们大都不会使用微信聊天,只能面对面的聊天,聊着聊着,一位老人随身携带的袖珍收音机里,突然响起了一首歌,歌名叫“最美不过夕阳红”,老人们随声附和的哼哼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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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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