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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炉烧饼

南甜北咸,东辣西酸,一方人有一方人的嗜好。火车拉来的城市石家庄,旧称石门,石门人就爱两样口味儿,一口儿是颤颤悠悠的老丝弦,另一口儿就是咯嘣脆的缸炉烧饼。嚼着缸炉烧饼哼着丝弦,唇边流淌出太行山歌的甜润,滹沱水流的悠长,平川野韵的豪放,把安居乐业的情怀,张扬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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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炉烧饼是石门原创,这土产玩意儿真怪,偏又怪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一怪在形。古圣先贤解字,说食物鼓圆者为馍,扁圆者为饼。凡天下诸般馍饼,大多是大圆如满月,小圆似碟盘,唯独这缸炉烧饼,虽也巴掌大小,却是方方正正,四棱八角,如打着墨线切割一般,一副憨笨模样,不见丝毫圆滑。往雅处说,有如楷书的方块汉字;从土处讲,就是一方方袖珍的田畦。

二怪在名。凡世间的美食,无不冠以美名,以张扬其质地,渲染其口感。而石门烧饼的称谓,丝毫不加文饰,直直白白称为缸炉烧饼,毫不遮掩地透底相告,它就是以缸作炉,炉里烧火,烧熟而食的饼,大有些坐不改名、立不改姓的英雄豪气。

三怪在焦硬。闻名天下的苏式点心,脍炙人口的各类蛋糕,无不以其软嫩而惹人馋涎。缸炉烧饼偏偏是一硬二韧三筋道,美在耐嚼。而恰恰是这嚼,调动了牙齿,鼓励了舌头,延长了享受的过程,嚼出焦脆,嚼出一丝儿原本的麦粒鲜甜、芝麻甘香,一如从辛勤的劳作里品味到创造的惬意。

四怪在滋味。各方特产食品,要么辣得让人呲牙咧嘴,要么甜得令人噎嗓咽喉。而缸炉烧饼,初尝也不甜,再嚼也不辣,细品不腥也不酸,只一股糊香,似有若无。然而,当细咀慢嚼,却有咸香在齿,有微甜在舌,有鲜香满嘴,那滋味真是妙不可言。

五怪在明火直烧。但凡各式烧饼,大多名为烧,实为烙,陕西的白吉馍,或是保定府的火烧,都是在各式饼铛上烙制完成,而缸炉烧饼的烧,是把炭火燃在缸里,直烧直燎,比之贴饼子,省略了蒸功;相较烤鸭,是贴在炉壁;对比烤羊肉串,又多了炉内的功夫。

缸炉烧饼所以好吃,在于其荟萃了石家庄一方物产的精华。太行山泉入滹沱,清亮甘冽,用来和面做烧饼,已近奢侈;滹沱两岸的小麦,圆如珠,色如金,研磨出的面粉银亮亮,散发出一层油光,自是做烧饼的上品原料;新乐的沙地大花生,紫壳红皮裹金豆,压榨出油汁,黄澄澄带着霞色,香喷喷裹着奶味儿——这水、这面、这油,三样精品不算,还有缸炉呢,井陉微水的泥细如凝脂,捎带金刚白沙,打造寻常百姓缸瓮,无需着釉,粗腻得当,自是天造地设的烧饼美器;还有炭火呢,赵州的鸭梨苹果,果实浓甜,果木也含香,芳香的果木做炭,直烧直燎烤成的烧饼,你说该有多美!

从土产之物的美,升华为缸炉烧饼的美,过程就是劳动者美的创造。太行大汉,滹沱女子,把作弄庄稼的勤快、打扮田园的精细,都用来炮制缸炉烧饼。单说这烧饼的和面吧,必须是一个坚帮厚底的黑釉大瓷盔,新鲜的井水掺了青盐,白生生的面粉过筛子过箩,慢搅细翻;而后挽袖子运气,使出掘地扬场的功夫,拳打掌揉三五番,横按竖压十多个回合,满脸汗珠如豆,笑咧咧的嘴却不肯闲,随着刚劲的搓揉节拍,一曲丝弦小调儿,或一腔野梆子。缸炉烧饼的成形,不是捏作,也不是攥揉,方言称作打烧饼。一个“打”字,何样气魄:紫红的桃木大案板上,一只只面团列如雁阵,鲜亮的枣木小擀面杖,在反复来回的擀轧之间,不停地拍打案板,捎带了丰收锣鼓的意蕴。敲打尤嫌不过瘾,技艺娴熟的老把式,还时不时来个花哨点儿,任擀面杖在案板上弹跳,爆出一串连贯的脆响,像点着了一挂鞭炮,如新媳妇不无羞涩地咯咯甜笑,随着缸炉里烧饼的糊香飘洒。

石门缸炉烧饼,土造的俗物,不见于经典食谱,摆不上钟鸣鼎食人家的筵席,却是石门凡俗之众的至爱,嚼过了久远的岁月,而痴心不改。且有民谣父而子、子而孙地传唱至今:嚼着烧饼哼丝弦儿,皇上来请不耐烦儿。从太行山里滹沱河湾走出来的土娃泥妞儿,有人爱着缸炉烧饼的实惠,说是吃饱了肚里舒服,还心里坦然,夜里睡着,香甜的呼噜,一直打到天扑明。有人爱着缸炉烧饼的美味,说美在硬韧,耐得咀嚼,或如嚼世上酸甜苦辣,能领略出生活的至美之味。虽西服革履,却土腥不褪如我者,爱嚼、更爱看缸炉烧饼,时不时迎着烧饼铺的旗幌,循着来自村野的本真香味儿,以银亮的钢镚儿,奉上珍贵的感恩,捧起一个新出炉的烧饼,端详如一页信笺,其上紫黑的芝麻,是行行的文字,能读出家书般的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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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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