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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穗

立夏时节,大田里的小麦开始秀穗了。羞答答的小穗子,偷偷呐喊着,拱破了母衣上最后一层苞叶,直挺挺地钻了出来。无以伦比的青春色,欣欣然一铺万里,层层碧波,仿佛是被无羁的季风一路追撵着,跌跌撞撞跑了又跑,或滚滚而至,或簌簌远去,尽将脚下的沟壑、远处的地平线摇幻成气势磅礴的浩瀚绿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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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腰俯身,双膝蹲与麦垄之间,顺着崭新清翠的麦穗尖尖遥遥望去,那齐整整的穗子,如同理发师刚刚推剪过一般的潇洒精神。此时此景,便是勤劳的庄稼人一年中最得意看到的画面。先提前窃喜一下丰收的欢欣,再祈祷一遍风调雨顺,汗水不会白流,回报舒至眼前,对自己说一句回家准备口袋吧,那土坯路上的脚步也瞬间敲起了欢快的鼓点。

 

秀穗,一个优雅温淑的词语,源自母亲的口中得知。儿时的懵懂天真,竟让我从第一次听到秀穗而想到了绣花,甚至想到了那个绣着麦穗花的蓝粗布枕头。伴随着秀穗的初始,到秀穗的完成,母亲的面孔上也逐日荡漾开如夏花一样的灿烂笑容,此种时节,喜笑颜开的忙碌便在树荫下、门洞里开始了。母亲抱出一摞粗布口袋,仔细寻找上面的破洞,然后一针一线的绣烙上麦穗样的小补丁。父亲则每日不间断的奔波在麦田中,除了严密监察虫害风害,更多的是在秋一时麦一晌的节气歌里,急切期待着那遍地铺满黄金的日子。

 

天造万物,地生神奇,纵观漫漫麦田,一模一样的麦穗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互拥互挤着,都想把最美的自己秀给大自然。巧夺天工的麦穗造型,如雕如琢,层递而孕,玲珑剔透。细观每一个麦粒,都裹着一层精巧结实的绿衣,她们姊姊相连,手足不分,那一根根直插云霄的麦芒须子,只想趁着年轻,把世界触摸一个够。追求白云的流长,呼唤鸟雀的亲和,芒种恰有月数,乐在迎朝送晚,一缕跨越了冰山雪原的悲壮情怀,在阳光下无拘无束地释放着胜利的微笑。

 

一朵橘黄色的灯花下,母亲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和父亲商谈着麦穗的长势。说懒人儿懒乐呵,勤人儿勤福气,哪家的麦穗高低不齐,哪家的麦穗肥瘦无矩。又说说自家的麦穗多么茁壮喜人,那长在沃土里的骄傲,不遮不掩,任由来回过往的乡亲们啧啧叫好。称赞如糖味的肥料汩汩灌入心田,忽然就浇开了烂漫的心花,哪一天哪一晌,哪一畦哪一垄,都跟着母亲的快乐思想一股脑走来。想起了春寒料峭时,锄草撒粪的辛苦,想起了风吹日晒中,粼粼淌下的汗水。万般呵护化成一份对生活应尽的责任,坦坦然,把所有的苦辣酸甜都凝结在了长长的针线上,抬起胳膊在头发上杠了杠针尖,匀匀地扎入鞋底,手握千韧,心系大田,一个用力拉拽出的针脚便酿生出一捧沉甸甸的喜悦。

 

走进四月的麦田,目光所及之处,美好的心情尽都一股脑地扑了过来。一股得意满怀的蓬勃力量,忍不住急急地钻进麦穗的缝隙中,一阵风,此时也能把自己绣成一支麦穗。选高坡,望远方,陌陌千里,都是天之笔韵勾勒出的夏日希望。绕过拐弯处的红房子,再跃过对面的小河重新画一块绿,不羡高柳,不慕浓杨,最美的风景就是自己,就是这一望无际刚刚绣好的麦穗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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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听到了布谷鸟远远的催鸣,小麦穗们顾不得白天黑夜的开始疯长。整个绿色田野,就像变戏法一样的飘起浓郁的麦花香,星星点点的小黄花,会毫不客气地在拱粘在每一粒籽衣上,三两天过后再看,惊讶的让人不得不怀疑是哪双灵巧的手,何时偷偷给刚刚绣好的麦穗点缀上了一层小鹅黄。青涩少年一样的小麦穗,迎接着风雨的洗礼,昂首小跑着奔向成熟,许是,在庄稼人手中得以哗啦啦的歌唱,就是她们快乐摇曳的最美初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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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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