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离麦收还有些时日，但明显感到已有些燥热。忙碌时节到来前的村子，安静而沉思。合欢花开得正盛，蜜蜂忙乱地飞舞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花香。整个院落显出－种愉快的景象。

“该死的东西，饿死鬼……怎么不死哟！”，离小院还有几米远，便听到姥姥生气地咕噜着，“到了腊月，非要……”，接着一只母鸡扑楞着翅膀惊飞，从小院口逃窜出来。紧随其后，姥姥迈着小脚蹬蹬地追赶出来，手里握着笤帚，气喘吁吁。

早餐时吃剩的一小盘小葱拌豆腐，没舍得倒掉，搁在立炉黑色的锅台一角，上面倒扣着一只空碗。刚从窝里跳出来的母鸡，“咯咯嗒，咯咯嗒”叫着，一跃跳上锅台，直向炉台一角迈步，抬爪一捣掀翻空碗，急急地而专心地啄着，清响阵阵。让从邻居家窜门回来的姥姥撞了个正着，她不由分说地伸手摸取挂在墙角的笤帚，紧紧地握在手中，包抄而去。

真以为发生天快塌下来的事，家里的窗台上，姥爷光亮的脑门出现了，脸贴在窗玻璃上，鼻尖被挤成了一个平面，小院里风云一览无余。“一天到晚，撂下碗就知道瞌睡打盹，鸡上了炉台都不管不问？那要地眼窝出气了呀？”姥姥话里有话，有所影射。姥爷没有应声，知趣地打头从玻璃上缩回去，收音机音量调大了，里面传出地道的蒲剧腔，唱得抑扬顿挫，我却一句也听不懂。不久，又传出姥爷有节奏的鼾声。

“姥姥，今天姥爷咋沒去赵城城逛逛”我打断姥姥的唠叨和责骂，开始追问。“一定是有人把自行车借走了，不然，他肯不去？”，姥姥揭着短，“平时一个钱不拿，也要溜达半晌午”。姥爷被吵醒了，不紧不慢地嘟囔“快要入土的人了，一天到晚生气，发牢骚，骂得话不怕邻居笑话，姑娘们和孩子们听着都难为情”。姥姥朝地上啐口痰，又骂了句难听的话，用筷子拨掉鸡喙啄过的部分，剩下的转身拿回屋里去了。

小葱拌豆腐滴过几滴香油，几只蚂蚁在锅台上爬来爬去，寻找残屑。那只被赶跑的母鸡与其它几只飞奔而来，抢啄地上的小葱与豆腐。“看见了吗，刚才那只鸡和人一样，记吃不记打”，姥姥从里面出来，在小院里对我说。她话里有话，虽然这次不是指姥爷，但我直觉姥姥在影射我。我没有说破，故意装糊涂，但脸颊顿时感到了温热。

“走，走到城里去，准备点麦镰和麦绳”，他喊我，并承诺包管让我把集市上的饽糕吃个够。我高兴得心花怒放，屁颠屁颠地跟着。身后，依旧是姥姥习以为常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