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他们一代早就定局了。所谓三十不发四十不富，更何况他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可以这么说，我们村六十岁以上的那代人，没出大富翁。他们基本就是解决了温饱问题，没有像爷爷辈的那代人一样挨饿。

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我爷爷辈、父辈，和我这一辈，三代人，正好对应着建国后的三个时代。爷爷辈——贫穷，爸爸辈——温饱，我这一辈——小康。

这不，过年回老家，和老爸喝酒聊天，老爸说：“咱们村的人都有钱了，那个建国，你知道吧？”

“咋不知道，俺五叔东邻居家的呗，我和他弟弟同学，比我大几岁，应该是和俺二姐同学。”

“对，他在青山（我们市）干物流，发财了，挣了不少钱，成大老板了。”

“干物流行，这几年物流行业赚钱。”

“他干的早，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去青山了，一直干物流。”我老爸喝了盅酒继续说，“干到咱们全市第二有钱了！”

我当然不信。虽然不是全市首富，虽然我们青山市不是一线二线城市，怎么说也是一个市了，大企业大BOOS多的是，再说他的物流公司也没听说有什么名气，既不是三通一达，又不是德邦百世，怎么可能他就排第二了。

“怎么可能呢！”我立刻反对。

“咦！你还不信，真的！他的物流公司确实很赚钱，光房子买了好几套，媳妇娶了两三个了，离婚就给媳妇一套房子，离婚就给媳妇一套房子，在山后（县）啤酒厂还有股份呢！别的什么厂子也有投的资，投了不少资。”

老爸诚恳的和我说，列举了几个投资的例子，表示这事是真的。老爸说的真切，虽然我仍然不相信，但也不知如何反驳。因为我常年不在老家，不知道我们市首富是谁，也不知道第二第三是谁。没办法，我只能干巴巴的说：“切！我才不信！都没听说过他公司叫啥名，还全市第二，山前（我们县城）第二也排不上，钱家庄（我们村）第二有可能。”

我的反驳没有啥真凭实据，比起老爸说的房子呀、山后啤酒厂占股呀这些，可以说是苍白无力，我的回答颇像一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穷酸鬼。

“真的，村里都这么说。”我老爸见我不信继续给我举例子。“前两天在地里看到建国他爸了，我问他建国一个月赚几万呀，他爸说赚几万的话就完了，开工资都不够。”我爸学着建国他爸的语调、神态，虽然只是模仿，我也能感受到建国爸的傲娇。

这次我和老爸关于第二有钱的讨论并没有定论，反正我是不信，虽然没有真凭实据。而我爸呢，应该是信了。如果说他不信的话，那也只是他保留了一丝对我期待的倔强，让我多赚钱当个第二嘛，“为啥是他”，或许我爸会这么想。

这些且不管了。我也没有志气管老爸对我的期望。我是知道的，我赚不了多少钱，我的骨子里还保持着一个读书人的迂腐。当然，虽然我读书也没有读好。但读了点书的通病，还是有的。有一次我跟老爸争论要不要生二胎的事，老爸说我“你是读书读傻了”，大概如此吧。如果说刚走出校门的时候，我还有着赚大钱的意气风发，那么到现在，十多年在社会上碰壁，我已经放弃了赚大钱的理想。我不是赚大钱的那块料，认了。还是看看书，写写字，装一下文艺，追求一下自由拉倒吧。

前几天和老爸视频。老爸说，前几天到你舅姥爷家坐了会，你舅姥爷说他外孙在青山开大公司，赚了很多钱，在整个青山数第二有钱。我立刻笑死了，非常认真的问老爸，那到底是建国第二还是俺舅姥爷他外孙第二？老爸也很认真的回答，你舅姥爷他外孙第二吧。接着老爸又举了个例子，他们村里修路，要筹资三十万，他跟村干部说，不用村里老少爷们出了，我自己都拿了。我爸说，你看，有钱吧！

我说，有钱！全市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