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小路带我回家

乡村路带我回家
带我落叶归根
西弗吉尼亚,山峦妈妈
围绕着她的
是我所有的记忆
矿工的妻子,没见过大海的人儿
烟雾和灰尘,笼罩着天空
月光朦朦胧胧,我的眼泪汪汪
乡村路带我回家
早晨她把我呼唤
收音机使我想起遥远的家乡
沿路而下
我本应昨天就回家,昨天就回家

 

初冬即将来临,多年都不曾领略家乡的秋色了,在被内心狂热的念头无数次冲击中,在远方满坡秋色的呼唤中,我踏上了回乡路。车载收音机里美国音乐家约翰丹佛正深情舒缓又悲伤地唱着曾经风靡美国西部的这首乡村音乐,正如歌词所说,我确实昨天就应该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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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驶在通往故乡的标准的村村通公路上,白色的楼房在路边依次排开。阳光明媚的正午没有鸡鸣狗叫,没有人来人往,村庄一片寂静。这条乡村路在童年记忆里是仅仅能过拉拉车的,小路逼窄并崎岖不平。它从108国道朝北分岔,像被人无意间踩出的一条弯曲的小道,自然而然地连接着5个自然形成的村落。这条路几十年来从未有班车驶过,以后也不会有,它的随意而普通总会让人忽略遗忘,但是对于村庄的人它是那么重要。记忆里村子的人进城赶交流会、过年采买走亲戚、村与村之间的婚丧嫁娶都在这条路上,先前靠两脚走,后来自行车、摩托车、小汽车……无数精壮小伙和辫子少女在这条路上的奔波中变成了白发老翁和老妪,当然也包括近天命之年的我。
40年前,这条路上无数次留下我和奶奶行走的身影。那时奶奶每住娘家都会带上我,常常天快黑了,奶奶才领着我依依不舍告别娘家人朝我们村走去。一路上狗在黄昏时分烦躁地狂吠,鸡要上架时也不知所措的叫着。清冷的月光照得小路发白,我也慌乱且害怕,只有飘散的炊烟和明灭的灯火及奶奶的大手给我小小的安暖。我和小脚奶奶幽幽地走着,我们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红一黑,很有些远古的味道。有次她娘家侄女给我们做浆水面片吃,里面放了自己泡的豆芽,第一次吃浆水炒豆芽,香的差点丢了魂,后来多次做过,再也吃不出那种的味道来。

 

后来进城上学,每逢星期天哥哥便骑车带我迫不及待一路狂奔回老家,出生并成长的土房子多有吸引力啊,柴火锅做出的饭特别是洋芋米饭,那叫一个香啊。那时没有零食,返程时奶奶就会铲点黄锅巴包在我的小手绢里坐在自行车后面吃,黄锅巴的味道洒满这条小路,嘎嘣嘎嘣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童年。院子那棵梨树梨子成熟的季节,奶奶会捎信让我们回去摘梨。哥哥上树摘的时候,奶奶总会说:“别摘完了,给雀雀儿留几个,它们冬天会飞来找吃的。”奶奶不识字,却对万物心存感激,也许是在和日月大地相处中自然而然形成的万物共享的朴素理念吧。
车行驶着,思绪继续任马由僵。20年前的一个正月初八,本家一位叔结婚,我和母亲回乡下参加婚礼。坐班车行至老家路口,我和母亲提着看望邻居婆婆的礼品走在这条路上,不时有骑车托儿带女正月间走亲戚的乡亲经过。土路面凹凸不平,太阳晒得人发昏,我又热脚又疼,因为女儿出生仅40天,一会奶又结的不舒服。母亲接过所有的行李,让我坐在树荫下休息,并叮嘱我把奶及时挤了,免得长奶疮。母亲陪我蹲着,年近60岁的她看得出也很累,但是仍旧在关照着我。母亲心痛的说:“女女出生还没离开过你,你奶结了,女女也就饿了,不知道喝奶粉没?哭闹没?娃今天可怜地。”母亲话语未落,对刚刚出生的小生命许久未找到出口的母性的感觉一下袭遍全身。我也是母亲了,这个世界上有个最亲的人在关照着我,还有一个最亲的等着我去牵挂。心灵微颤后,我拿过礼品,紧紧地挽住母亲的手腕,此刻,这是回报她的唯一方式。望着弯曲的小路,母亲说过的话犹在耳边,那片树荫还在,可是,那个爱的臂膀却不在了。

 

三爸三妈家是我们每次回老家的落脚点,虽直系亲人越来越少,但见到家乡人依然觉得很亲。回家时恰逢乡下午饭时间,我给三妈烧火,她开始和面擀面。老式灶台里干包谷芯耐烧火力又好,我把旁边码好的枯树枝也轮番塞进灶膛,火光映得我暖洋洋的,植物们各自的香气混杂着在厨房飘散着。透过烟雾和水蒸气,三妈紧着围裙忙碌的佝偻背影像极了奶奶。每次只要留宿,这个淳朴的农村妇女总是把她最干净最新的被子拿出来给我铺床,而在她那床土布单上,我总能睡得最沉最久。那是一种彻底回归的感觉,与外面的荣辱繁华得失没有任何关系,它就是身在故乡沉浸在爱里的温暖和踏实的感觉,也是久久不想舍弃的感觉。捞出面条,三妈先递给我一碗,又递给屋檐下修农具的三爸一碗。烟火夫妻就是他们这样,相濡以沫就是一饭一粥的牵挂,一递一端的恩情,他们没有情人节,没有鲜花钻戒,却有人间最稀缺的真情。他们二老多次被儿女接到城里,因过不惯城里的生活,数次执意回老家按自己的方式去生活。他们喜欢坐在房檐下看远处的庄稼地,喜欢乡村的黄昏和清晨,喜欢房子左侧一年四季绿盈盈的小菜园,日常生活的俭朴和勤劳满含对自然的敬畏和怜惜。
后面坡上的秋色已经很浓了。一道道山梁在落日掩映下满目萧然,油菜苗已经栽好,过一段时间才能亭亭玉立,收获后的玉米杆在地里东倒西歪着,雁阵一行接一行地飞过。很多年都不曾看过如此壮观的景象了,最后一次看见雁阵似乎是十六岁,那时少女诗意的天空里满是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和向往。想来这些年努力工作,为家疲于奔命,何曾抬头望过天空,工作的意义是为了更好的生活,可到头来我们却弄丢了生活,远离自然,迷雾中的蚂蚁一样茫然地生活着。路边的那座小庙似乎刚有人放过鞭炮,几个贡品橘子摆放在神像脚下。厚道的相邻们从不会去思考一年的风调雨顺是不是土地爷的功劳,送子观音到底起作用没有,因为这些都不重要,故乡的亲人这种唯心朴素的紧贴大地的生活方式丰富了平淡的乡村生活,让日子生出的希冀如眼里的秋境一样神秘又绵长。

 

站在半坡,俯视脚下的村庄,杂树掩映里的故乡在深秋稍显寂寥。这个有几百年历史的自然村,有任姓和贺姓组成。这里的每一家都是父亲嘴里能念叨出名字的,也是他不顾年事已高心心念念常想回来看看的,更是他百年后必须要回归和长眠的地方。这里也是我生命之初便被融入的地方,村庄记得我的小名,烙印着我永不改变的乡音。我和这里的人们共饮过一口井水,共同呼吸着山梁吹来的风。也许几年前还浅薄地认为不努力的人才会固守村庄,领略过人生的悲喜和无常后,更理解了常人生活的不易。儿媳打工走后的离家不归,二婆只有终日在坡上用劳动用沉默消除内心的伤痛和无奈;顺娃叔一边照顾他疯癫的女人一边捡拾破烂供儿子上大学,这个只有一米五的男人的坚持和坚毅包含了多少悲伤和苦难。万家灯火里的故事不一样,无奈中坚持和自我排解苦难的能力是一样的,终生不脱离农桑的勤劳和隐忍是一样的……我爱村庄的这些亲人们。
有人说,故乡是镇痛剂,也是安静片。我说,故乡更是爱和暖。回到故乡,在素简和清寂中才能有机会好好审视自己,才能理清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流逝的时光也才会交给我们一些什么,给予我们在荒凉的尘世继续前行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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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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