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心

在邻家的土院子里,几只鸡顺着墙根悠闲地溜达,猫在屋顶耸起了背,慢条斯理地走动。我专注地匍匐在地上,屏住呼吸,左眼紧闭,右眼瞄准前方,搭在左手背上的右手,狠狠地把夹在拇指与食指间的玻璃球,对着不远处的另一个玻璃球弹射出去。若经过击中后的一声脆响,地上的那一颗自然归属于我,在小伙伴眼里能察觉扑面而来的体面,反之则是沮丧与叹气。我正是在这样的专注中,享受着瓦窑头童年最惬意的自由。

直到细嫩的臂膊突然被姥姥干瘦的手,钳子一样握住,硬要把我扯回家去。我故意用脚后跟蹭地,增加姥姥押解我的阻力。快进院门前,姥姥突然停步,但仍不肯放手,唯恐我脱逃。姥姥用另一只手抚去我双膝上的灰土,用指甲反复地对着胸襟上残留的饭渍以及鼻翼下已被风干的鼻涕痕,抠来抠去,急迫时干脆对着指尖抹上口水,抬手拽下盖在头上的手帕开始擦拭。我如同一个俘虏,任由姥姥用这种早已习惯的方式摆布。

进院前,任性于瓦窑头天地之间,不可一世。直到看见停放着父母的自行车,我不再抗拒,低头瞅了瞅自己光脚穿一双布鞋的散漫模样。姥姥松开手,知道我再无逃遁的意思,微笑掩饰着小小的焦虑,与父母温暖的目光相遇。我被父亲一把揽在臂弯里坐在他结实的膝盖上,顺势把鼻翼下的鼻涕虫吸了进去。接下来,往往是端详我身上新增的皮伤以及学习的发问。说句实话,我平日的种种“恶作剧”,如电影般浮现,只要姥姥肯打掩护,自然可以避免可能招来的男女混合双打。其次,姥姥不借故远离,我平安度日的底气会更足。

我吃东西时,上下唇拍击的声响,吃过东西,拿舌头舔牙,喝起汤来,咽一口,咕噜一声。我母亲一本正经地说,姥爷养过的内江猪吃食的动静也不小,这分别是在影射我。唯有姥爷在一旁微笑起来,又慢,又随便,又柔和。往日非常熟悉的这些举动,如今看在眼里却感到诧异。只有过段时间,若干细节淡忘了,当时心头留下了怅惘,才又烟消云散。

没心没肺地度过童年,心中没有忧愁,就像额头没有皱纹一样。我在瓦窑头那种心平气和的迟钝,给回忆带来诸多幸福。而今小高层的深夜,蟋蟀在四围里弹琴。我合上书,呷一口水,仼窗外吹进清凉的风,回忆的心渐渐潮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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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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