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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香

在瓦窑头读小学时,不但有寒暑假,还有麦假。我特别喜欢这个在“外头”(城里)没有的假日。
收麦是个辛苦的差事,头顶烈日又全靠手工收割。我屁颠屁颠地跟在舅舅和姥爷身后,居然可以当作一名劳力,心中顿生一种成长的喜悦和自豪。先是割,弯着腰蚕食似地向前推进,迴转身整齐地铺在地上。麦秸捆扛在肩上,一趟一趟搬运到地头,再费力地装上人力平车。汗珠挂在眼睫毛上摇晃两下就掉落了,流进嘴角有明显的咸味,脖颈和肩上被麦芒和汗液刺得痛痒。这苦似乎不在话下,因为我知道这个时侯,姥姥变得更加善解人意,几乎无暇训斥总是撩猫逗狗顽皮的我。在家里忙着熬米汤,炒鸡蛋,炸油饼。这在平日里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奢望。在麦地里,想着那金灿灿们鸡蛋,香酥的油饼味道,就会不由地伸出舌尖舔湿嘴唇,独自笑出声来,那种感觉真是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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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是最为惬意的时光。姥爷又听着他满是电磁杂音的半导体,演播的蒲剧一会跑调,一会又变得清晰,这并不妨碍他陶醉的表情,眯着眼睛,嘴里哼着,手指依旧在自己膝盖上随着唱腔弹奏。合欢树的叶片早已合起,我在地上捡起一朵粉红色的花朵,躺在小院中央的苇席上。蚊子唱着小曲在耳边飞翔,我毫不犹豫地抬手打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有与蚊子同归于尽的憎意,姥姥不住地用蒲扇驱赶。小院里的语声游向湛蓝的夜空。
“你大了娶了媳妇,你要回来看我,到时候人家不回来你咋办?”,说实在的,姥姥问我这话时,我的自尊受到突然的伤害,变得有些愤怒。“她不回来就不理她了”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姥姥笑了,笑得那么轻松,自然。当时,我猜不出是肯定,猜疑,还是半信半疑?只知道姥姥粗糙的手又放在我的后脑勺上轻抚。“娶了媳妇,真的会疏远姥姥?”这个命题曾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困扰了好久。
夏夜,窗外月明星稀,夜风中飘来麦田的香气。我和媳妇儿谈起收麦,谈起那麦香里从未远离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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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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