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到楼下乘凉回来，独自靠在椅背上，轻摇母亲的蒲扇。
我小时侯聪明活泼，用赵城话就是“精地精着哩”。尤其是对几只鸡几条腿的口算，让周围的大人们啧啧惊叹，嘴唇变成一个标准的“O”形。我真切陶醉在这种荣誉的快感中。母亲常常从公社回来，把我揽在怀里，像品鉴文物似地端详。父亲出差回来，总带回各种各样的小人书和点心。我的字典里没有“愁”字。

不幸的是，愚钝与聪明像两个小人在身体里打架，前者又偏偏占了上风。小学二年级，我在课堂上玩弄“取灯枪”，也叫“链子枪”，并且把眼神投放在窗棱上的一只麻雀身上走神。老师连同期中的成绩一并报告了我的母亲。心虽然虚，我开始并未承认，用一双斗鸡似们眼晴保护自己。父亲出手了，对准我的屁股扇了两巴掌。我无助地喊“别打了，我都记在心上了，一千年也忘不了”我哭了两声，纯粹是一种形式，累了就睡着了。后来我慢慢睁开眼睛，像初生的婴儿，眼神散漫，没有目标。母亲心疼我，又给了我好脸，也稀释了我刚刚许下的保证。中考时，我才幸运地达线，考入洪洞一中。

然而脑袋像个榆木疙瘩，高考后不久，在那个可恶的夏天，我所预期的“打击”果然到来。母亲是个性格要强的人，难掩自己的不悦，脸色比北高加索还要寒冷。我知道她的内心波浪滔天。我已长大，虽免了皮肉之苦，但听到他们长吁短叹，内心陷入自责与迷茫，世界是灰暗的。
多年以后，我成家立业，孩子也考入大学。有时梦见发下高考试卷，在惊慌中坐立不安。上身挺得很直，脖子变硬。只要闭上眼晴，那些画面就流畅地在我脑海里滑过。
夏日的小区，每年夏季都是一个景观。高考成绩出来后，父母和孩子在外面散步的，都是成绩不错的。考得差的，便不出来，宅在屋子里叹气，或者广场上的人群散去后，在灯影下徘徊。这情景，我最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