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文小说《车祸之尸侦破记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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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之尸侦破记

方正文

太阳在朝霞的簇拥下,满怀希望地升起来;又在乌云的接护中,无可奈何地落下去。
从3月11日算起,至5月10日,六十个“满怀希望—无可奈何”的循环,尚庆敏孟涛他们调查走访了三县连接处的十五个乡镇、一百五十个自然村的工农商学兵、男女老幼,包括心直口快有啥说啥的和老于世故守口如瓶的各色人等千余,都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车祸尸体在哪里的线索;在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困惑中,昌平县刑侦大队第三次召开大会研究案情。
尚庆敏介绍了他们四人的思路和工作了无效果的过程,刑侦大队长首先发言:看来,我们得另辟蹊径,开展工作。
尚庆敏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要考虑案发现场有第三者的存在。
小何,孟涛,荆花等附议:既然刘转梅被排除,摩托骑者自己碰死,尸体不可能上天,但却有可能入地,是第三者把他从现场转移去了。
刑侦大会与会者均同意另外寻找线索;会场一时归于静寂,只听见墙上的挂钟以均匀的速度嘀嗒着。尚庆敏看着路上模糊视频发呆……那上面是几道强烈的光柱照射时留下的似人非人、像车非车模糊痕迹。
会议决定,尚庆敏小何仍去昌平,孟涛与荆花再去庆国和杨寨,再次大海捞针。
尚庆敏、孟涛等两路人马短时间碰头:抓住沟边罅隙、新坟及3月11日路过310国道三县结合部的各色人等三个头绪明察暗访,又各自分了工。
尚庆敏去昌平的路上,深思第三者将尸体入地,但是究竟是怎么个入法?是丢到罅隙里去了,还是碎尸丢之荒郊野外,还是埋在人们不易发现的地方?
尚庆敏和小何这天(5月11日)来到远离310国道昌平县几十里的闫家川。这是一个地广人稀的川道村,三十多户人家分居在三四个小山峁子上。分田到户后,他们各顾自家种地,多日子你跟他,他跟你也说不上一句话。找村民比较困难,但是,《协查通告》已经在此村张贴。
尚庆敏和小何小心地正在沟壑寻找罅隙,只见跑来一个青年,他告诉尚庆敏,今早上在一个沟边溜达,发现了一个情况:村路转折处的“哨眼”(即罅隙)里好像掉进去啥东西。尚庆敏问他,掉下去的东西大小,他说老大,“哨眼”上面的蜘蛛网撕开一大片,估计掉下去的东西不小。
这是一个有价值的发现,尚庆敏就让这个青年领路,转弯抹角,凸凹迤逦,走了半饷,才走到“哨眼”跟前。
尚庆敏大致观察了“哨眼”周围的形势,这里距离310国道大约二十里路程,闫家川村路在这里向沟壑拐进了一个半圆,半圆处有一个罅隙,就是村民所说的“哨眼”,“哨眼”距离最近的住户,约有二里村路;远眺川道,沟壑有峁,峁上有一些缠山梯田,更多的是高低不平的机耕不及的高洼地。
尚庆敏小何探头望了望“哨眼”,正如村民所言,蜘蛛网被撕开一大片,再往下看,黑咕隆咚,估计不来深浅,难以穷尽罅隙之底。
小何取出手电,向下照去,底下模糊可见两条腿样的东西,说:好像是两条腿。
尚庆敏接过手电来去照耀,也认定是两条腿;但不知是人还是动物。那个青年说,他们村土地凸洼不平,村民主要依靠畜生种地,格外关心畜生,出动畜生,主人紧跟其后,进了畜生圈,缰绳牢牢绾死,多年来,并无牲畜夜间解缰,至于大白天,那就更不可能掉进“哨眼”了。
于是尚庆敏、小何商量如何下罅隙,青年提出,架起辘轳,吊人下去。
这就要费大事儿,尚庆敏和小何再次估计了可操作性的大小,决定架起辘轳一探。
但是,闫家川人吃的是沟里泉水,从来不用辘轳;辘轳得从附近吃井水人家借用。尚庆敏试探那个青年口风,并说明劳动补偿,青年自告奋勇,跑步到临近村的他的熟人家里搬来轳轳,又叫来几个村民,大家七脚八手,总算将里轳架起。青年又叫村民把自己的躯干用绳绑定,几个村民握住辘轳,正要把那个青年往下吊,不料井架后面拽压辘轳柱的大石头发生松动,要不是尚庆敏小何聚精会神及时发现、拼死压定,下吊的青年有形同自由落体、掉下罅隙的危险!
看来架辘轳不安全,尚庆敏小何商量,由尚警官给昌平县刑侦大队大队长打手机,调来起重机下罅隙探视。
尚庆敏对村民道谢并劝说他们走散,自己与小何坐在大路边等候刑侦大队调来起重机作业。
两人一时无事,小何又牵出了安武辉。小何建议就3/11车祸案讯问安武辉。
小何说:安武辉与刘转梅为土地流转,已经形成嫌隙,安武辉有作案动机,
尚庆敏:作案时间呢?
小何:可以调查了解。
尚庆敏:怎么了解?
小何:现在就调查了解。他掏出手机,点了18293430641,瞬间,花低保应声了:喂,是哪个啊?
小何:你听,是花大叔的声音。老爷子,还记得刑侦上的小何吗?
花低保:小何?记得记得。你打手机有啥事啊?
小何:老爷子,你家不是和安武辉是紧隔壁吗?
花低保:是啊是啊。
小何:请您回忆回忆,3月11日,就是植树节的前一天,安武辉在家吗?
花低保:让我想想……那天,安武辉不在家,就是刘转梅董事长拉树苗的那一天。我还问过他,他胡支吾,我说,瞒了曹操,还能瞒了徐庶!
小何:老爷子,谢谢。这事儿一定要保密,不能给其他人说。听见了吗?
花低保:听见了;小何你放心,你花爷子的嘴牢着哩。
小何:再见!
尚庆敏:这就是你的时间证据吗?
小何:起码说明3月11日,安武辉不在家;证据都是一点一点儿搜寻来的,哪能神仙一把抓得准啊。
这时,远处响起马达轰鸣声。尚庆敏小何站起来看,一辆起重机正向他们开来。
起重机瞬间开到罅隙跟前,驾驶室里还有一名刑侦人员。
司机看了一看方位,将起重机开到路旁。那位刑侦人员和尚庆敏他们打了招呼,就坐在铁索拉着的铁斗里。驾驶员将铁斗扭顺,正要下放,一个老头儿在远处大喊:甭吊啦!甭吊啦……
老头儿气喘吁吁跑到跟前,说了一个令尚庆敏等扫兴的事情。
老汉姓闫。他说“哨眼”丢下去的是一头小牛!自己昨天赶集,买了一子母牛,拾了个便宜,拉着两只牛回家,已是11点钟,村民睡定的时候,所以没人看见。晚上他兴奋得睡不着觉,起来几次给牛添草料。距离天大亮大约还有两个小时,他再次给牛添草料时,意外发现,小牛已经死去;他才知是上了卖病牛人的当,自觉无趣,怕村民笑话,就和家人悄悄起来,把死牛发落到“哨眼”跟前,推了下去。
小何抱怨闫老汉:你为何早不说啊?
闫老汉说:这个买卖做了个扫兴,‘愁闷瞌睡多’,一觉窝到早饭后;吃了饭出门游转,才得知此事。
起重机铁斗里那个青年一听,就下来。
作为刑侦人员,这一类没有结果的摸排经过得多了,尚庆敏叹了一声。
这时,孟涛打来电话,说他与荆花大半天一共查了新坟45座,均有主家,可疑新坟目下尚无着落。
尚庆敏给孟涛们说了自己的情况,双方又进入新一轮的探访。

在毫无准备卧听春雷的时候,尚庆敏的手机响了。他行若无事地接听了手机,小何看见他的脸上出现了喜颜:杨寨县张家沟村支书来电,村里一个惯于夜游的张老汉,昨天晚上游在村子的人迹罕至的张家沟咀捎发现了一个新坟!
这确实是个意义颇大的发现,尚庆敏用手机马上将情况报告刑侦大队,大队长通知尚庆敏转回,重新开会部署。
这个发现就是及时雨,解决了尚庆敏们及刑侦大队的饥渴,一时陷于消沉的刑侦大队活跃起来。
大队长给尚庆敏专案组增加了警力,刑侦队员叫来死者胡平山的妻子孙玉英,带上警犬,一行人飞驰张家沟村。交警孟涛一路,继续杨寨、庆国重新摸底排查,大海捞针。
张老汉是个类似孔乙己式神经质的人,他把昨夜自己夜游说得神乎其神:
张老汉大约在昨晚11点,漫无目的地起了床,糊里糊涂走了半夜,定睛一看,自己来到张家沟咀捎___这地方平日人迹罕至。此时天色较暗,张茫然四顾,发现一个小而新的土堆里幻出一个青面獠牙的魑魅,张老汉吓得啊的一声,昏死倒地。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张老汉竟然慢慢地苏醒过来,只觉冷风嗖嗖,星斗稀疏,才得知自己还活在世上。他赶紧起来,大概张望了一下方向,就跌跌撞撞、高走低奔,向着村子走去;待到进村,天已大亮,正巧村上张支书开门遇见。张支书见叔伯满脸土尘晦气,形容狼狈,就拉到自己家中细问所以,老汉才神秘兮兮地慢慢说出这个天方夜谭式的故事来。
尚庆敏及刑侦人员觉得,迷信归迷信,既然那里有个新坟堆,无论如何,得去沟咀捎,看看到底是什么文章。
一行人等,先是驱车前进;待到无车路可行,就徒步奔走,来到沟咀捎,已经是中午11点。此时乾坤朗朗,太阳将南,大家发现,沟咀就是有一座小坟墓,且明显看出,土是新的。
警犬伸出舌头,摇着尾巴,绕了坟墓一圈,用锋利的爪子刨了几下坟土,狺狺大叫。
接着叫几个村民挖掘坟墓,不一会儿,一个男尸被刨了出来。只见尸体头部破碎已难辨认,孙玉英走上前去,撕开右腿西服裤子一看,就爹啊娘啊地大哭起来。
尚庆敏劝阻了这个妇女,问她何以认出此尸体就是她的丈夫胡平山,她哭着指了指右腿上的一个胎痣!
显然,尚庆敏们的推测没有错,就是有第三者移动了现场尸体。
但是,谁移动了呢?为什么要移动呢?又是一个谜。
刑侦人员迅速碰头,大家设想,转移尸体者可能距离张家沟不远,可能就在张家沟村!就是未在张家沟村,也要将这个村子先过过手。
刑警交警统一了认识,尚庆敏安抚了孙玉英,一干人等连同警犬,一起奔向张家沟村子中心。警犬像是感知了什么,给人们带路,跑在最前面。
来到村中心,只见警犬显得异常活跃,这里嗅嗅,那里闻闻,警察深知,警犬会从多种气味中辨别出一种如丝如缕的细微气味儿,刑警们如同对待一个熟悉案情的向导,密切跟着警犬的走向。突然,警犬坚定地奔向了一户人家。它破门而入,对着院子里停放的一辆白色载货中型汽车狂吠起来。
刑警交警尾随警犬进入此家。支书介绍,此家主人叫张玉顺,搞塑料大棚种菜卖菜。汽车就是拉菜赶集市用的。
张玉顺是个四十多岁的农民,人很老实,他压根儿就没经见过这么多刑警来到自家的威严阵势;他见警犬跑到汽车四围狺狺大叫,吓得身体像筛糠,不等刑侦人员过问,他就招出是自己将车祸尸体埋在沟咀。
尚庆敏问他为什么要埋尸体,张玉顺说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情节来。
大约两个月前,他拉菜去平昌一个集市买菜,向回赶时,天已擦黑。回到家里,要取车厢剩余的蔬菜,意外发现车厢有一具尸体,他和老伴吓得要死,想来想去,怕命案牵扯自己,就决定埋掉。当夜晚上人睡定时,他与老伴先开车把尸体运出村路,车路一断,他们两口子就抬着尸体,挣扎着抬到沟捎,胡乱挖些土埋了。因为张玉顺两口子用汽车拉了尸体,尽管两人回来换了衣服,洗了汽车,但两人和车上均有血腥残余味儿,引起警犬注意。
这时,问题又来了:张玉顺为什么要把尸体拉在车厢并且掩埋?难道死人与他有关吗?
当天下午,平昌县刑侦大队讯问室。
张玉顺坐在受审的位置。尚庆敏与小何坐在他的对面。
尚庆敏:张玉顺,死人既然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要干这蠢事?
张玉顺也说不出一点道理:反正人不是我杀的,我也不知道尸体怎样能在我的车箱里,既然碰上这坏事,要杀要刮,你们看着办。共产党是从来不冤枉一个好人—
小何: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尚庆敏:你不说我说。你的车从后撞击了摩托,致使摩托碰碎,难道这还不清楚吗?
张玉顺:撞击就有痕迹,痕迹呢?
尚庆敏:这六十多天时间,还不够你保养车吗?
尚庆敏这样问张玉顺,自己也心想:刘转梅是现场唯一生存的人,可是他的多次供词里,一点儿也未牵扯张玉顺啊!
张玉顺继续喊:……枪毙我,由不得我,我的阳寿满了;但是,我是一个屈死鬼!
尚庆敏:没人想让你屈死。你张玉顺就隐尸藏匿,也有刑事责任!
张玉顺的老婆不请自来昌平县刑侦大队,泪眼婆娑地哀求警察:娃他爸是个没胆人,你们今上午都涌到我的院子,现在又是审又是问,看把他吓得心脏病犯了,那我就不得活了!共产党不能冤枉好人!她接着就天啊地啊爹啊娘啊又大哭大叫起来。
尚庆敏威严地说:你不要无理取闹,哭喊叫与你不利;且回屋子里去。
两个警察把张玉顺的老婆有拉有劝,才拉进了另一间房子;不料她吓得瘫痪在地,小便渗出裤子,地上湿了一片。
小何将张玉顺叫到一个房子,突然问了一个萦回在心的问题:张雨顺,你家里埋人那天,来过什么外人吗,或是亲戚?
张玉顺说:我两头儿摸黑出门进门,不知道。
小何让张玉顺继续考虑;这时,张玉顺婆姨情绪稳定了,小何就去另一个房子问张玉顺的婆姨:你家埋尸体的那天,包括白天黑夜,都来过什么人?
婆姨说:没来过啥人啊。
小何:你再想想。
婆姨突然记起,说:娃他爸的姑表弟来过。
小何问:谁是娃他爸的姑表弟?
婆姨说:他就一个姑表弟,安武辉……
尚庆敏一听神经骤然绷紧:安武辉?哪里的安武辉?
昌平县康庄镇康庄村人。
尚庆敏心里又是一惊:安武辉看来有了作案时间?
他们继续一问一答。
安武辉什么时间到你家?
大概12;30左右。
安武辉来干什么?
他说时间长了没见他的表兄,那天他在我们杨寨县办了个小事,顺便来看看表兄。
什么时间走的?
一问他表兄不在,就回头走了。
一点儿也没有待?
这个婆姨有点儿难为情:一点儿没待;这种事,我哪能说假啊?
尚庆敏尚且没听懂这婆姨的意思,问:这种事,什么事,说清楚!
这个婆姨吞吞吐吐,难为情地说:你们公家人想想,安武辉是娶妻生子的人了,我年龄也不很大,他的表兄不在,孩子在学里,我的家里再没有其他人,我哪能留安武辉?你们一定要我将话说得那么惹人见笑吗?
尚庆敏才知话头儿属于男女避嫌之类,就去张玉顺的另一个房子,讯问张玉顺:
那天晚上你和你表弟一同埋的人吗?
张玉顺急得大喊:不是不是。我一整天就没见我表弟的面。你们可以调查。
小何对尚庆敏耳语:安武辉张玉顺要给别人背黑锅,男女避嫌比起给他人背黑锅,毕竟是小事一件,不要听那婆姨说的那一套。
尚庆敏说:是,看来要讯问安武辉?
尚庆敏叫两名刑侦人员乘上了小车,风驰电掣般奔向康庄镇康庄村,片刻叫来了安武辉,突击讯问,这时天已快黑。
安武辉进了讯问室,看了一下尚庆敏与小何,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尚庆敏小何耳语,由小何讯问。
安武辉,知道叫你干什么吗?
不知道。
3月11日你在哪里?
在家里。
尚庆敏与小何交换了一下眼色。
不对吧?不要吊儿郎当!
就在家里嘛。
安武辉,你仔细听:到底在什么地方?你瞒得了曹操,还能瞒了徐庶?
安武辉突然记起花低保说过的这句话,心里暗骂:这个糟老头!
记起了吗?
记起了,到杨寨县和朋友喝了喝小酒。
再到哪里去?
再没去哪里。
还需要证明吗?
张玉顺婆姨进来说:娃他表叔,那一天你上午12点左右来寻你表兄,我说赶集卖菜去了,你就走了。有这事。张玉顺婆姨说完,就下去了。
你表嫂说的对吗?
对;我是问了一问我表兄。
尚庆敏说:你安武辉真是‘隔格胡桃—要砸着吃!’
小何突然大怒:安武辉,你不只是问了一下!你晚上作甚么,老实交代!
我上午12点一问就走了嘛;你们可以调查了解。我要是在我表兄家里待过一分钟,你们就杀我的头!
尚庆敏与小何交换了一下眼色,小何说:下去好好思考,安武辉!
安武辉大模大样,唠唠叨叨出了讯问室:讯问好比聊闲哩,打板子好比数钱哩,下跪好比拜年哩……
安武辉一走,尚庆敏问:小何,情况如何?案件与安武辉关系大小?
小何说:我还没有梳理清楚,不过……

尚庆敏说:那我就讲讲自己的看法。我们就设想得到最理想的供词,安武辉在他的表兄家里待到天黑,当张玉顺发现车上的尸体后,
他出主意将尸体埋掉,然后把杀人的黑锅甩给刘转梅;事情就是这样吗?
不是。
为什么?
当夜,安武辉还不知道刘转梅出了车祸。
在第二天,第三天,安武辉从他的派出所的亲戚那里得到刘转梅车祸消息,或从从村民那里得到同一消息,他又早就明了他和他的杨寨表兄埋了尸体,在两个月多的时间里,他们从容地串通并将两案合为一案,将黑锅甩给刘转梅,合乎情理吗?
不。
为什么?
要甩锅,先要给背锅人刘转梅制造杀人证据,例如,制造这样那样的细节并一口咬定对付我们得讯问。
现在,我们的讯问得到了细节或者证据吗?
尚庆敏对涉案三人一一梳理:
先说刘转梅。他对张玉顺埋尸体一无所知;对安武辉的幸灾乐祸,则是由流转土地引起的,与案件无涉;
张玉顺,他即是由安武辉告知刘转梅发生了车祸;但并未就甩锅给刘转梅、并与安武辉串通一起制造下什么证据细节;
安武辉,他是个喳喳嘴,在他看来,刘转梅之所以必须偿命,是因为他是车祸现场唯一的存活人,而不是有他和张玉顺一起合谋的什么证据细节;
至此,小何明白了,说:我就是被安武辉的喳喳嘴的表象误导了。尚庆敏说:就是;而只有张玉顺的婆姨所说的“安武辉问了一下就走了”的供词属实,才合乎我们的判断和情理—
因为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设想:就算张玉顺有意拉走尸体,张雨顺为甚么不把残损的摩托也埋葬?显然,张玉顺没有把毁脏灭据工作做到足以消除人的怀疑的程度:所以,张雨顺及其婆姨的回答,既令人难以置信,又不无道理。
对安武辉,刘转梅的供词,我们也觉得:在情理之中;但是我们又是找不到搬尸上车的人?
尚庆敏们陷入二难推理!
尚庆敏又拿出那张视频录像端详了一阵:那上面似人非人、似车非车的模糊图景,有如鸡肋,让他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进一步思虑:难道这个模糊的监控视频上,存在着另外的不可思议的第三种力量,是它把胡平山的尸体搬到张玉顺的汽车上?
平昌县刑侦大队意见一致:作为刑侦工作,我们刑警已经做到山穷水尽的程度:车祸摩托主人找到,摩托人尸体找到,掩埋人也找到,就是尸体怎么上了张玉顺的载货汽车,此问题始终悬而未决:是刘转梅——不可能;是张雨顺——也不可能;安武辉则更不可能;但毕竟尸体上了张雨顺的车,谁使尸体上的车?他与小何再次碰头但茫然无解,于是就只有寄希望于市刑侦技术室对这个模糊视频作技术鉴定了!
刑警大队长认同尚庆敏等的建议,于是,“3/11”车祸案件下午07:40的视频上报市刑侦大队技术室。
多么难熬的光阴啊,二十四小时,简直度日如年!
市技术室对上报视频作了目前最前沿的三D还原技术,次日一早,尚庆敏取回了经过技术处理的视频。
昌平县刑侦大队办公室,视频的慢动作正在回放;全体人员屏声静气,只见:
刘转梅把车停在路右,走向阳沟小便;
一人骑着一辆摩托、摩托方向失控,冲向刘转梅车后;
冲击力将骑者反弹向左上方;
恰在这时,一辆小汽车从大路上开来;
尸体正好落进车厢;
马达轰响,小汽车一往无前地行驶,驾驶员浑然不知;
刘转梅小解完毕,走向车后一看,张大嘴惊呼……
此时,刑侦大队全体人员才解去启蒙,豁然开朗,不约而同“啊”了一声。
原来如此!
刑警大队长这才通知了孟涛荆花转回。
刑侦大队考虑到刘转梅在康庄镇康庄村创业,考虑到此村子对这个案件影响深刻看法不一,咻咻絮絮满城风雨,为了澄清是非,刑侦大队长让尚庆敏、小何将视频拿上,会同孟涛、荆花,去康庄村开大会宣布破案事宜。
会场就在康庄村村委会大院。这是农历夏至前后,也即案发不足70天、大约阳历5月中旬。大院里的两株雪松主干高挺,枝丫分层次四面伸展,刷子一般的翠绿密集的枝叶遮住骄阳,为村民创设了一个凉爽浓阴的会场。会场中心靠北,一张桌子上放的视频录像。
考虑到人多,按照大会规定,脱了鞋垫屁股的坐在最前面,接着是带来马扎子(一种折叠式坐具),再是坐凳子的,站着的村民在最外围。康庄村全体村民闻风而至,还来了一些外村的人,院子的边沿和院外路上也站满了人。
安武辉今天心情颇为不佳,他是站着的,但是他却努力向最前面拥挤,花低保老头儿差点儿被挤倒。

安武辉对刑侦人员讯问自己不以为然,也不以为意,他早就憋足了精神,要看《十五贯》结局正法娄阿鼠;要看《八件衣》结局处死白石岗;要看《法门寺》结局斩首贼刘彪,他自己还精心准备了一出《击鼓骂曹》,要畅酣淋漓地口诛笔伐刘转梅搞流转的资本主义活动;不意案情来了个戏剧性的转变,刘转梅被开脱了一切罪责,竟然原是康庄村果业分公司的董事长,案件的责任推给死者胡平山?刘转梅车祸致人死罪、罪在不赦,在他看来,是金钉子钉在银眼里,铁证如山,他坚决不信什么新科技破案的西洋镜!
杨支书厉声问:挤倒花低保,你要养活他?
安武辉正好找到出气筒,怒冲冲反驳:花大叔是纸糊的,泥捏的?还是玻璃玉石怕惊破?
村民甲对安武辉:大家欣赏你吵架来的?
刘转梅,史艳丽与会。他们经过生离死别,久别重逢,泪花满眼;刘转梅作为涉命官司的第一嫌疑人,奉命来到康庄村搞土地流转不足一月,不幸的命运就攀扯着他到鬼门关去了一次。史艳丽作为刘转梅的未婚妻,休戚与共,生死与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也去生死关口经历了一次严峻考验。从某种程度上看,未涉案人同涉案人比比心情,前者比后者更加惊心动魄:在史艳丽看来,生死界限那里,是多么混淆模糊、盘根错节!没有剥茧抽丝的精神,不会有今天的是非功过分明;没有永结鸳鸯、生死与共的决心,她史艳丽就也不会有今天的未婚患难夫妻的重逢,他们的泪水,是欢喜的激情燃烧的泪水。
张玉顺的老婆闻讯,因张玉顺尚且在押,自己为了扬眉吐气,不顾路远,也乘车赶到康庄村,她的情绪也很激动,她起码知道,这下,丈夫没有人命官司了,也不会把牢底坐穿了。
杨支书、小张继续张罗着维持秩序;
尚庆敏祥介绍了案件侦破的经过,放开了视频的慢动作—
村民们的脖子像被无形的手提着,大气不出地看着视频:
刘转梅把车停在路右,走向阳沟小便;
一人骑着一辆摩托、摩托方向失控,冲向刘转梅车后;
冲击力将骑者反弹向左上方;
恰在这时,一辆小汽车从大路上开来;
尸体正好落进车厢;
马达轰响,小汽车一往无前地行驶,驾驶员浑然不知;
刘转梅小解完毕,走向车后一看,张大嘴惊呼……
案件揭底,人们发狂似得大呼起来,跳跃起来!
张玉顺的老婆喊声是从腔子里出来,清脆响亮,震撼全场:终于水落石出啦,共产党不冤枉好人!!
安武辉当然不以为然,他悄悄地给花低保说:什么三D技术?刘转梅有钱,现在有钱,死罪可以变成活罪;重罪可以变成轻罪;小罪可以无罪释放—
花低保没等安武辉说完,气得顶了一句粗鲁话:满世界,就你安武辉是能死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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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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