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红墨
她拢了拢短发,昂起头,微笑着,向着太阳。
主任向他发出开枪的命令。
他迈开脚步,挺直腰板,面无表情,朝她走去。
她是他的恋人。他和她相识于学生阶段,他是医专的,她是艺专的。
“等完成这次任务回延安,就结婚。”他牵着她的手。
她点点头,依偎在他的胸膛。
他和她受组织派遣隐瞒情侣身份,潜伏在汪伪政府特工机关。
想不到他和她的又一次相遇却在刑场上。
他举起手枪。
他知道,背后,主任和特工们的枪口并不是瞄准她而是瞄准自己。他嘲笑这些枪口,要不是组织需要他继续潜伏,他和她将举行刑场上的婚礼。
枪口指向她的胸口。他的手没有颤抖,他的手不能颤抖。扣动扳机的瞬间,他听到天空大雁的一阵叫鸣。
鲜血洇开来。她用指尖蘸着鲜血,在胸口涂抹着。
她的胸口出现了一幅美丽的图画:一对比翼齐飞的蝴蝶。
她的代号“蝴蝶”。
他单线受命于“蝴蝶”。
她,就是“蝴蝶”?
她缓缓倒下,脸上带着微笑,向着他,向着太阳。胸口的蝴蝶,比翼齐飞。
她被抛尸荒野。
行刑回来,他即刻密令“蜜蜂”火速抢救“蝴蝶”。他是解剖学的高材生和神枪手,他的这一枪并没有让她致命。
愁雨
红墨
愁雨绵绵,灯花如豆。
智明与国老一杯接一杯喝酒。
“这是与国老的诀别酒啊!”智明的眼泪簌簌流进酒盏里。
国老端着酒盏,抬头看了智明一眼,不言语,自顾埋头喝酒。
昨日,朝堂之上,皇上说:“区区叛贼,螳臂当车。只是动干戈会殃及百姓。使德高望重之臣赴贼营劝降乃上策。”
文武百官的目光齐拢向国老。
“微臣愿往”。国老顺水推舟。
“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早恐国老功高震主。‘杯酒释兵权’乎?那是废黜贤臣。‘莫须有’乎?那是陷害忠良。皇上岂愿背上‘昏君’之骂名?而借反贼之手除却他心头隐患啊!”智明咽了一口酒说,“国老抵达贼营,贼首皮雷必叱骂皇上乃奸诈小人,而反劝降于国老随其起义,封您宰相矣!以国老忠义品格,岂能同流合污乎?况且,若国老从与反贼,国老必被皇上以‘变节投敌’之罪名株连九族。皮雷曾是国老您的部下,力可撼山、心胸狭窄,一介莽夫也,明知劝降不果,慷慨赴死啊!皮雷诛杀国老,则激起普天下之愤慨,奉皇上以兴兵讨贼之口实……”
国老端着酒盏,怔怔地看着智明。
“横,亦死;竖亦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智明的眼泪又簌簌流进酒盏里。
国老举着酒盏淡然曰:“天意也!”与智明满上酒,摇了摇酒盏,一饮而尽。
一切皆如智明所言。皇上旋兴兵伐贼。皮雷终被其谋士提了首级投降朝廷。
国老收尸回朝,皇上厚葬国老,赐封“忠烈”。
“朕失半壁江山也!”皇上扶着国老的灵柩悲嚎,然后退其左右,与国老窃窃私语,“国老临行前给朕‘密斩智明’的信函,朕早已收阅,不过,朕并未遵国老所嘱,而是朕封智明为讨贼副将。‘英勇将军’智明已捐躯沙场……”
灵柩震动了下,仿佛国老说:“皇上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