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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家乡的热炕头

一场秋雨一场寒,霜降之后,气温骤降,暖气还没有通,只得插上电热毯,盖上厚被子。躺在异乡的席梦思床上,在黑暗中突然想起老家那个、能让人通身熨帖的热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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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乳山农村,家家户户都有土炕,土炕是我们成长的摇篮,我出生在寒冬腊月,接生婆在飘着雪花的午后,在温暖的土炕上将我迎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从那时起,摸、爬、滚、打、吃饭、睡觉、做美梦都在炕上。不知道哪个老祖宗发明了土炕,为这事,我考证了好久,但都没有结果。在物质极端匮乏的年代,哪怕人们吃不饱,穿不暖,但到了冬季,家家户户的炕都是热的。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寒风在荒凉的田野上肆虐,滚烫的炕头儿,是寒冷的日子里最温暖平静的所在。父亲干了一天的农活,回到家,拍打拍打身上的泥土,往热炕上一躺,一会儿就响起了呼噜,他爱睡热炕,最好是微微有些烫人的炕头,它是治疗腰伤和解乏的良药。感冒了,用不着打针吃药,喝一碗姜汤,一头钻进热炕上的被窝里,严严实实地捂出一身汗,感冒全无,一身轻爽。

在农村,家家盖起新房都要盘炕,盘炕是个技术活,需要找最有经验的瓦匠来干,只有炕盘好了,烟才走得顺,炕才热的快。烟道是炕的关键,要想烧火的时候不倒烟,烟道宽窄一定要垒得恰到好处,哪个地方要宽一点,哪个地方要留一个豁口,都有一定的章法。那烟道绕绕弯弯盘来盘去像一副猪肠子。土炕都是用黄狗泥加些许的碎麦草和成稀泥,制成土坯子(土话叫“脊”),把“脊”晾晒干后,在炕洞里,用土脊垒成一个个的柱子,起支撑作用,然后用水泥石子钢筋,做成炕板,放在土脊的上头。炕洞外面连着灶间,灶间里盘一口锅子,平时做饭的时候,一举两得,饭做好了,炕也热了。小的时候,家里没有电风鼓,烧火需要拉风匣,我挺爱干这活,风匣的吱吱声,灶火的呼呼声,让我感觉到一份家的温暖。在锅灰里面,埋上个地瓜或者芋头,一会掏出来吃,那味道真叫一个香,不过,每次总是沾一嘴草灰。

新盘的土炕干透了,就要赶集买上一卷炕席,那时候家家户户用苇席,这种苇席就是孙犁在《荷花淀》里提到的那种席子,一小格一小格连成一大片,黄酊酊亮黝黝平展展的,那席子铺在炕上光光滑滑的,特别好看。这种席子比较扛用,多年以后,苇席被烙的黄一坨黑一坨的。后来,用苇席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们开始用三合板做炕席,外面刷上一层黄色的或者是绿色的油漆,再到后来,五颜六色的成品塑料炕席大行其道,这种席子,好看、软和,而且好打扫,脏了只要用抹布一抹,就锃光瓦亮。炕在家乡人心中具有极高的地位,那时候,幸福的三元素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谁家来了客人,主人一般都会把炕头倒出来,邀请客人“上炕坐坐”,夫妻结了婚之后,有人戏称为“炕头邻居”。

秋天是个忙碌而充实的季节。花生刨完了,然后是秋玉米和大豆,最后是地瓜,霜降前后,地瓜叶子被冷霜打得黢黑的,地瓜把地垄撑得裂开了口子,刨完地瓜,最后的功课,就是上山搂草,搂草也是一场战争,那时候,没有别的取暖方式,必须在冬天来临之前,积攒起一大垛柴草,否则冬天就要挨冻。在村里,评价一户人家是不是勤快、有打算,就看他家的柴草垛。那时候,爸妈起早贪黑,几天下来,在屋外的空地上,就垒起了一个小山似的柴草垛,在草垛上面盖上塑料纸,压上几块石头,就妥妥的了。

我家有四间房,三铺炕,东炕主要用于储存小麦、大豆、地瓜、芋头等粮食,不能睡人,中间的一铺炕爸爸妈妈睡,西边的一铺炕,我和奶奶睡。从记事起,奶奶就一直在我家睡,我爸爸兄弟两个,大爷在县城当工人,条件比我们家好,奶奶也去我大爷家住过,但是不到一个星期就吵吵着要回来,别的方面倒还是能迁就,但没有热炕头,老太太受不了,腰疼不说,还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大爷没有办法,只得商量我爸,把奶奶接回家。

那个时代,家里没有电视,到了晚上,劳累了一天的妈妈也不得闲。她常年做钩花活,钩针上总插着一根鹅毛,钩起花来,发出有节奏的“噗噗”声,无数个夜晚,我都是在这“噗噗”声中进入梦乡。她偶尔也帮别人结渔网,家里的灯泡是十五瓦的,因为灯光太暗,所以她总把灯线放低到眼前,一熬就是半宿。爹时常会在炕沿下搓绳子,那些山草在爸爸的手掌里发出“嚓啦,嚓啦”的响声,搓成绳子后,编成网包,拿到集上去卖,一个网包可以卖四五块钱。那时候,成品鞋还不多,有时候,妈妈需要自己做鞋。记得她纳鞋底的时候,总是一副专注的样子,左手拿着鞋底,先用锥子攮透鞋底,再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针顺着锥子眼儿插进,中指的顶针在针的后屁股一顶,针就穿过锥子眼儿了。左手腕子轻轻往里一拧,再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透过来的针,使劲儿地一拽,连针带线就顺着锥子眼儿出来了。最后,把线绳在手上绕缠上两道使劲地勒一下线绳,使线绳尽可能地铩进鞋底儿更深、更紧些。

我和奶奶睡一铺炕,奶奶睡炕头,我紧挨着奶奶,她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在我们心中,她却是一位很重要的启蒙老师,她一肚子的南朝北国。“孟母三迁”、“三娘教子”、“岳母刺字”、“包公和陈世美”,“放羊娃与狼”等故事,她都能娓娓道来,那些乐于施人、精忠报国、做人要诚实的道理深深地烙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到了冬天,做完饭,随手插一根木头在锅底,火就可以一直不灭,炕也一直是热的。每次我从外边回来,妈妈第一句话便是“快上炕去暖着去。”每天早上我们要上学,妈妈总是把暖在炕窝里热乎乎的棉鞋递给我们。那时候,人们的生活很艰难,冬天很少有棉皮靴,有双粗布做的棉鞋就很不错了,下雪天最有效的取暖办法就是跺脚,冻得时间长了,挨不住了,最向往的就是家里的热炕头。我们回家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妈妈“炕热着没?”第一个动作总是把双手伸到被子下摸一摸,暖一暖。

冬天是农闲时节,家里炕上总是坐满了人,大人们做针线活,拉家常,话多得永远说不完。逢年过节或者来了亲戚,当炕摆个小炕桌,上炕坐了吃饭喝酒,是最好的礼仪。红事白事,娃满月抓周,老人过整十的生日,无论来多少亲戚,所有人都要上炕。炕上有席,坐席、酒席就是指在炕席上吃饭。邻里邻居,做好了饭,焐饭的空当,就能串个门,到了邻居家,坐上炕头,拿过炕上的烟笸箩,抽袋旱烟,唠着家常,窗外大雪纷飞,火炕则上温暖如春。

热炕是农村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烧炕是农村人世代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一个个新生命在温暖的土炕上出生,成长,变老,那古老的土炕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延续着……

如今,经济条件越来越好,村里垒土炕的少了,年轻人都用上了木板床、席梦思,生活条件不比城里差。冬天里,土暖气和空调取代了热炕头。但上年纪的长辈们依然保留着土炕,陪伴了他们多半辈子的土炕舍不得拆除,也习惯了盘坐在炕上做活计,吃饭,待客。我每次回老家,最高兴的就是盘坐在热炕头上,与母亲拉拉家常,看着亲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尽享那份浓浓的亲情和炕头特有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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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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