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铃声

清明节回家乡,特意去看了看儿时上过的村办小学。校舍已闲置多年,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木头门窗已经腐烂,墙面已经斑驳,教室的黑板上隐隐约约能看出多年前的粉笔字,几张破旧的课桌上还刻着几个“早”字和三八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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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童年的铃声、课间的打闹声还有老师谆谆教诲的声音仿佛就回响在耳边。校园里的那棵歪脖老槐树不见了,当年这棵树上挂着一个手打铃,那铃呈“个”字形,象一只钝顶的草帽,帽下坠一个铃胆,胆尾下有一个环,拴一根很长的绳子,绳子挽在树干上。这个手打铃的作用可不小,上课下课,上学放学都靠它来指挥。可千万别觉得打铃是个简单的营生,想打得又响又准,里面是蕴含着技巧的,用的是“晃”劲,方法类似于在井里摆水。

钟声就是命令,不同的时间段钟声也不尽相同。早晨上课前的预备钟比较急促,一般是三声一拍““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中间略微停顿,那铃声穿透力极强,遇上合适的风向,那铃声能传出几里远,经过空气的清洗,越发像天籁之音。我们听到预备钟,便如离弦的箭一样朝小学校跑去,一旦晚了,罚一顿立正算轻的,弄不好就要挨一顿“教鞭棍”。下课的铃声则相对舒缓“铛——铛——铛”,听到铃声后,紧张的神经就瞬间松弛了下来,老师刚走出教室,我们就像一群受惊的小鸟一样,从教室飞到校园,飞到操场。还有放学、课间操的铃声,“铛”的个数和频率都不尽不同,那铃声还真的是会说话,带着金属质感的余音,回旋缭绕,清脆悦耳,回荡在儿时的记忆里。

校长开大会强调,对于学生而言,铃声就是命令,相当于战场的军号声,除了打铃人,谁也不能去碰这个铁铃。打铃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三到五年级每个级部挑选出一个,三个打铃人轮流值日,那近在咫尺的铃声让我心动,他们打铃时那种轻盈、潇洒、沉着、自信更让我心驰神往。三个打铃人的分工是每星期每人值两天班,一二三一轮,四五六(那时每周只休一天)再一轮。
二、三年级的班主任叫崔志忠,三十左右岁,喜欢抽烟,他是接班的,工资比民办教师和代课教师高一截,抽的烟也是很高档的。有时候上课没有烟了,常安排我去供销社买烟,三毛八一盒的蓝金鹿,剩二分钱散给我买糖吃,这真是一个美差啊,同学们都眼红。升入三年级后,因为这层关系,我找到崔老师,说我想当打铃人的想法,可是他说我太矮太瘦,最后让人高马大的郭杰浩当了打铃人,每当看到他打钟时骄傲的样子,我就有点小失落,打铃,成了我的一个梦。

有一次崔老师中午喝了酒,我们中午也没有玩够,就鼓动郭杰浩把教室里的钟往后调一调,经不住我们软磨硬泡,分针往后调了两格;尝到了甜头,你一调我一调,一节课生生调没了。校长发现后,把崔老师骂了一顿,他气势汹汹地杀到教室,凡是参与的同学都享受了一顿“棍子炒肉”,郭杰浩也因为这次掩耳盗铃事件成功下岗,于是我就当上了打铃人。
崔老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这项任务严谨、严肃和神圣,不能迟到和随意请假,要做到工作学习两不误。另外把握时间要准确,按照学校的课程表,做到一分不差,并且风雨无阻。为了把做到分秒不差,我特意做了多次演习,从教室跑到大槐树下需要十秒,解下绳子需要两秒,第十四秒的时候,就可以把手打铃敲响。
当我第一次拉起那绳索时,我先看了看我胸前的红领巾,又抬头瞅了瞅那高昂的铃,感觉自己就是上了战场的战士,心跳得咚咚响,手都有点颤栗;当我准确敲出的铃声,回荡在校园上空,激动得眼圈都湿润了。每次打完铃,我都把挂绳绷得紧紧的,要知道绳子一旦松了,赶上夜里刮大风,铃声“铛铛铛”传来,会碎了乡亲们的好梦,那样罪过就大了。从此,无论刮风下雨、大雪纷飞,我都没耽误过一次任务,有时候有个小病小灾,也不舍得请假,咬牙坚持着,把铃声打得又脆又响。

小时候,乡下人上山干活基本上靠看太阳确定时间,于是校园的铃声不仅是全体师生的信号,也是全体老百姓的信号钟,在山里劳动的时候,那放学的铃声袅袅地传来了,便知道也快下工了。
升入初中之后,学校的铃也换成了电铃,样子像碗一般大小,挂在一个长方形的铁板上,外面有一细铁条,顶端连着个小铁弹子。只要一通电,铁条上的小铁弹子便剧烈地震动,敲击着“铁碗”,发出一阵连续而响亮的“钉铃铃……”的响声。这下也不需要打铃人了,因为只要设置好时间,它会准时地自动响起,方便是方便了,可是再也听不到那悠扬、舒缓、开阔的铃声了,打铃人这个神圣的角色也成为一个历史名词。

以前那个在树下打铃的孩子,已进入不惑之年,此时站在空旷而荒凉的校园里,顿生物是人非之感。那棵老槐树和铁铃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是无论身处何地,只要闭上眼睛,童年校园的铃声仿佛依然回荡在耳边,萦绕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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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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