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宝葫芦

我家前后养过好几次狗,大部分都夭亡了,奶奶说俺家的老宅子养不住狗。我五岁那年,在墨水河里捞回一只丢弃的小草狗。娘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让我赶紧扔出去,爹说“好歹是一条命”,于是收留了它。爹给它起名宝葫芦,可能是名字起得威风吧,这只狗在我家前后呆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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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虽说是个木讷的人,但是爱狗也懂狗,村里再凶的狗,父亲只要一声清脆的口哨,保准摇尾巴,乡亲们都说他懂狗语。
自从宝葫芦进了我家,爹就开始训练她,虽然是只草狗,但是通人性,坐立站走、打滚、作揖等基本口令,都能熟悉掌握。发出去一个塑料飞碟,它飞奔过去,一个窜跳稳稳地接住,然后叼回来还给主人。每天快放学的时候,宝葫芦都要到胡同头去迎接我,远远的看见我就冲我跑过来,往我腿上蹭,我拿下石牌,挂在它脖子上,它便稳下步子,小心地把石牌带回家,没有任何差池。

我爸在笔架山上包了一片桃园,清一色的黄瓤蜜,果实又大又甜,三邻五村出名。桃子的保质期短,到了卖桃子的季节,爹就起早贪黑拉乡卖桃子,爹推着独轮车,宝葫芦叼着杆秤跟在爹身边。走到哪,宝葫芦都成为焦点,人们疑惑:“这只狗扛着秤杆,还能不把秤杆咬坏,真奇了。”因为宝葫芦的广告效应,爹的桃子也格外好卖,卖完桃子,爹说“宝葫芦,上车。”宝葫芦伸着舌头,跳到独轮车上,爹推着它走在乡间崎岖的小路上,就像推着自己的另一个儿子。
宝葫芦是只草狗,是狗类中最普通的品种,战斗力一般,那时候最威风的就是狼狗了。儿时,村里的狗都是散养的,经常看到狗在街上厮杀,一只狼狗的战斗力能抵得上好几只草狗。有次我去三角胡同“打拍”(又称打宝),赢了“一撮毛”很多“宝”,他输不起,坐到地上大哭起来,他家的狼狗一看主人受了气,呲着牙冲我扑过来,这下完了,小命危矣。
我蹲倒在地,魂都掉了,此时宝葫芦不知从哪杀出来,同这只狼狗厮杀到一起,胡同里尘土飞扬,场面惨烈,我趁机逃跑,赶紧回家喊我爹。我们刚从家里跑出来,宝葫芦已经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耳朵被咬掉了半截,脸上也掉了几块皮,后腿上掉了一大块肉,爹心疼宝葫芦,蹲下身在它身上来回摩挲,倒了一杯烧酒,弄块棉花蘸着给伤口消毒,宝葫芦安静得像没有事,我们一家三口倒是都哭了。自此之后,我们对宝葫芦的感情更深了。
宝葫芦几乎和爹形影不离,爹上山劳动,它就跟着上山,爹去赶集卖网包,他就跟着去赶集,它就是爹的影子。90年夏天,爹在桃村采石场被一块落石打断了小腿。做完手术后,躺在炕上休养,本来爱热闹的宝葫芦,这下彻底成了“宅狗”,要么躺在炕下,要么就把前腿搭在炕沿上陪着爹,忠诚地像个卫士。
九零年前后,狂犬病横行,医疗技术落后,导致人心恐慌。乡政府的“打狗队”到处抓狗,村里很多狗都被抓走了。我父亲找了个绳子把宝葫芦拴在家里,有天中午,它挣脱了绳子跑了,到半夜也没有回来。爹说完了,宝葫芦是有去无回了。就好像失去了一位亲人,我们全家食不甘味,悲痛不已。托人到乡政府打听,来信说,“抓走的狗当天就找地方埋了。”我们彻底绝望了,可惜了这么通人性的一条狗。

可是谁又能想到,一个星期过后,宝葫芦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瘦得皮包骨头。爹像捡到一个宝贝一样,把宝葫芦抱在怀里,这时候,爹发现宝葫芦好像不对劲,因为它一直在不停地干呕。“坏了,宝葫芦准是吃了死耗子之类的东西。”娘赶紧打了几个鸡蛋,用鸡蛋清灌,可是无力回天,第二天就死了。
爹推着小推车,我坐在车上,抱着宝葫芦,深深的悲痛让我哭不出来。爹在桃园的一棵桃树下挖了个坑,用麻袋把宝葫芦包裹了,放到坑里,爹用铁锨铲土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好兄弟,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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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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