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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父亲洗澡

小编碎碎念的图片总是想起父亲。

父亲去世已三年有余,对父亲的怀念却未因岁月的流逝而淡化,有时反而愈加浓烈。

父亲卒年虚岁九十有二。

父亲受了一辈子的苦。

父亲幼年丧父,少年时起给人“扛长工”,青年时由于战乱当兵打仗,一生劳碌清苦,把六个儿女养大成人。

前几年母亲去世,丢下了年近九十孤苦的父亲。儿女们缘于工作及生活方面的种种因由,不能侍奉于父亲膝下,父亲也不愿去自己的儿女家养老,于是我历尽千般曲折,终于找到了一个稍年长的老妇人做保姆,在乡下老宅中陪伴父亲。儿女们只是有时间了回家看望,或者从遥远地方寄一些生活所需。

      老宅是八十年代初父亲拉饥荒在亲戚邻里帮助之下盖起来的五间北房,于那个年代的农民来说,就算是一辈子做成了一件大事情。看着自己几乎为之奋斗一生盖起来的也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热闹喜庆的老宅,如今却是冷清凋敝,父亲常常是步履蹒跚的边走边悲凉的嘟囔着,“唉,这么大的院子却没人住了……”。

我基本固定的每周回家一次。有时遇到父亲头疼脑热甚或生病住院及其它事情需要立即回家时,我会尽力放下手头一切尽快回家,无论白昼黑夜,无论风霜雨雪。人真是奇怪的东西。年少时总是与父亲说不到一块儿去,甚至是时常炝他,而在他年老的时光,每次回家却总是想着多陪他拉拉呱,总是想着法子给他买喜欢吃的东西,总是想着给他泡一壶他年轻时就喜欢喝的黑砖茶,总是操心他手里还有没有零花钱,总是想着与他下一盘记忆中他非常喜好的象棋激一下他生命的活力,想着让他体验现时代的高科技产品智能手机与他见不了面的他最牵挂的孙女视频说话,想着领他去逛他在我儿时给我讲了很多有关故事的绵山现时代的庙会……

然而却发现,本以为他最感兴趣的这些事情,他却愈来愈显得有些木然了……

记忆中,那时的农村人,由于条件所限,一年中很少洗澡,尤其是寒冷季节。

天气暖和的时候,父亲会在院子里或者屋子里避人的地方,用一个大铁盆洗澡。随着他的年老行动不便,一个人洗澡已经有了困难。

我在家帮他洗过几次澡,请修脚师傅到家给他修过几次脚。再后来因他身体极度不便,我一个人也难以帮他洗澡了。于是我就想把他拉到县城的大浴园里找人帮忙洗澡搓澡,但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却顾虑大浴园里别的顾客的目光。

我是怕什么?

周围村庄也没有澡堂。

找到了紧挨县城的一个村子的一个“大众澡堂”,但却没有可以帮忙洗澡的搓澡工。于是我就到一个大浴园里寻找搓澡的师傅,那些搓澡的师傅却大都是一不愿出门服务,二不愿给这么年老的人服务。

偶然遇到外乡的搓澡师傅小朱,却是二话不说满口热情答应。一聊才知,小朱是一个大孝子,他的父母由于一种山区地方病,年老不能自理,哥嫂不管,他便一人把父母接到翼城,租了房子,一边打工,一边侍养老人,为此他的妻子也与他闹翻了脸。

于是此后我每次给父亲洗澡时就拉着小朱师傅一起把父亲接到那个“大众澡堂”,有时还把朋友老吉一起叫上帮忙。如此这般,倒是感觉了却了我一份心事。然而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澡堂的主人明显表露出了一些厌嫌的神情。因为有时父亲洗澡之中要上厕所,有时我们额外的需要别的板凳水盆什么的其他用品,或许这些都给澡堂主人增添了麻烦亦或影响了澡堂生意。

父亲去世前的这个冬天,一个暖阳的日子,我和小朱师傅约好,这次我放弃了各种顾虑,拉着父亲来到小朱师傅打工的浴园。小朱帮我把父亲从一楼的大堂抱到二楼的男浴区。不料父亲刚落脚,却因晕车吐了一地。印象中父亲从来不会晕车。想到“大众澡堂”的主人那种厌嫌的神情,我赶紧诚惶诚恐满怀歉意的连声对“大叔”般年龄的打扫大厅卫生的工作人员说对不起,“大叔”却说,“没有啥,没有啥,哪家没有老人,哪个人没有上年纪的一天。”说完又讲有关对待老人的故事,说他小时候那个贫穷的年代集镇上有个卖油糕的人见到有人给自己的老人买油糕就大方的不要钱什么的等等,而他的话,于我,却是满满的诧异之余又满满的感动。

给父亲洗完澡,告别小朱师傅,回家途中,我拉着父亲拐到了绵山脚下。一直在心里与父亲和绵山有一个情结。孩提时,在老宅的平房顶上就可以眺望到东北方向大概十里左右远的绵山,那时老年人把它称作“孤堆坡山”, 那时父亲给我讲介子推割股奉君背母躲难到绵山被烧的故事,讲古时候绵山上每年都逢庙会的故事,讲绵山顶上的古庙被日本人烧毁的故事,依稀记得幼时父亲盖老宅房子时因寻找用于垫宅基的石块领着我拉着小平车第一次来到绵山……

想着近几年政府开发绵山及每年举办庙会,就想让父亲观光游览一下。可是父亲下了车,没有多走,没有多看,也没有更多的话。

这成了我最后一次给父亲洗澡。

父亲去世的前两天,保姆打电话说父亲感冒了,不怎么活动和吃饭。我赶紧回家,给他买了一些医用品和生活用品。父亲躺在床上,我曾试图多给他说一些话,但他只是看看我,不和我说什么,我就多安慰了他一些,以为他只是体力不济,就不想多打扰他的休息。

我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就要走了。

也许是因为我就从来没有想面对他的走。

2017年刚过了元旦的元月二日清晨,他走了。

一个人,静静的。

没有儿女亲人在身边。

他总是不愿麻烦别人,包括他的儿女,包括他离开这个世界。

      我时常在梦中见到父亲和母亲,尤其是他们生日或有关节气的时候。但他们几乎每次都是默然无语。

他们是想对我说什么?

他们是不想对我说什么?

常常想起一句话,“养儿防老”,这话是真的吗?

也常常想起另一句话,“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这话也是真的吗?

再见到浴园的小朱,小朱师傅还不忘热情的打招呼:“老爷子身体可好?”

我竟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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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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