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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随想

腊月,墙边构树,萎黄的叶子仍有几片眷恋枝头不去,枝干看上去也还润朗。树下人语喧哗,洋溢着的热闹腾上枝头。

 

铁皮炉子坐在树下,柏树枝和桔柑皮焐出的浓烟,熏烤着挂在炉子里的腊肉香肠,香味和烟雾,都从炉顶的牛皮纸缝隙间漫出来,在构树枝叶间缭绕,然后冉冉升腾而起。灰布一样的天空低垂下来,被升腾起来的烟雾洇染得更加灰暗,高楼之间的一抹远山,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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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立窗前,望不见远山,满眼皆是灰暗的烟雾,就退回来,重新坐在沙发上,抱起一本书闲翻。室内条几上,一剪干枝,腊梅正吐蕊,芬芳缥缈而清冽,跟挤进窗来的笑语喧哗和熏腊香味,混和成过年的温暖味道。

 

这就是往年过年前年复一年重复上演的一幕。如今,这一幕已经消失,街上就有集中无烟熏制的设备。虽然少了些自己亲手熏制的欢乐,却也让天空清爽了许多。

 

日历一页页翻过,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虽然没有从前的处处熏烟,却从呼朋唤友的密集约聚中,知道一年一度的年就要来了。过年过节本是件高兴事,可每逢过年过节,听到的总是女儿的抱怨:

 

我们家一点也不像过节的样子,你看别人家里,热热闹闹的,内容好丰富哟。

我就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来解释。是我们一家如此呢,还是整个重庆城的人都如此。女儿口中的别人家是指她亲见的我们周围人家,还是指在电视上看到的?情绪平静下来,环顾周围人家,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气氛,找不出本地过年过节必有的独特的传统节目。

 

为了给女儿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自己首先必须想明白,过年的精神究竟是什么?

 

已经归山的父亲不是重庆人,甚至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四川人,并且幼失怙恃,颠沛流离,劳碌奔波也仅仅只能维持生命的存续,既不像一些家庭有源远流长的传承,又无闲暇来顾及精神层面上的讲究。

 

父亲说,我们是湖广填四川,从湖北省麻城县孝感乡来的,当时是两兄弟上来,在遂宁县插占为业。因为张献忠杀四川,杀不出去,就在四川境内杀,杀了一十八年,把四川人都杀光了的,只剩一条杨柳街。

 

每次听到这里,我就想像着兵燹过后,昏天黑地,人烟灭绝,来自异乡的兄弟两人,拿一根篾块,随手往地上一插,就宣示了这块广袤土地的归属,是何等的胆色和气魄。

 

这个故事,父亲是听来的,是一辈一辈的人口口相传,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像现在有人甚至不知道不久前发生过的故事一样……正如窗外的远山,明明就在那里屹立着,却因了弥漫的烟雾看不见。

 

还好,找到一些资料,虽然说得比较含混,但肯定有湖广填四川这回事。也不知是否有人在研究。我不做研究,只要知道确有其事就足够了。

 

大致上说有几个原因。一是川人抗击金元几十年,“蜀人受祸惨甚,”整个重庆和四川地区,“死伤殆尽,千百不存一二”。二是明末清初,四川接连遭受张献忠入川、吴三桂叛乱、清兵征讨等空前大浩劫,几十年“杀得鸡犬不留”。最后的结果就是,“四川人十之八九不是老川人”。

 

奇怪的是,陆续填进来的人,似乎也没有带来各自家乡过年过节的习俗。不然,尽管再无老川人,没有了四川本土习俗,也应该有四面八方五花八门的习俗,应该是更为丰富才对呀,可遗憾的是我们没有看到。

 

或许是因为填川来的人几乎都是吃不起饭无路可走的穷人,是社会最低层的人,而过年过节,似乎都或和祭祀或和游乐有关,是有钱有闲阶层之事。年没在他们这个层次中?

 

说到祭祀,就好像是一种名正言顺的行贿,为了从神佛鬼怪们那里得到好处吗?因为神佛鬼怪们握有特权,通过祭祀,才可以祈求到神佛鬼怪对自己的格外施恩。将人与人之间的恶习,发展到了人与神佛鬼怪之间。或者得反过来说,是将祭拜神佛鬼怪祈求好处,延伸到了人事中间。总之,都必须奉献祭品,都要花钱。自己肚儿都填不饱的时候,哪来献祭?

 

衣食足,知礼仪。或许有些基因是流淌在血液里的,只要有了土壤,就会萌芽。

 

巡视我们的周围,你会发现,虽然看不到本地过年过节必有的传统节目,但祭祀还是在民间在老一辈人中残存着一些,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都可以忘记和忽略,惟有对自己祖先的敬畏和祭拜,是不能因贫穷和忙碌而遗忘的。虽然,这些仪式都已经简单化世俗化了。

 

除夕,一家人吃团圆饭,照例我家有三样父亲过年必做的菜,一个是炸带鱼,一个是炸酥肉,一个是猪肉炖胡萝卜和白萝卜。饭菜摆上桌,炸带鱼和炸酥肉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可母亲却把我们拉到一边,只留父亲一人站在桌前,面对一桌丰盛的菜肴,嘴里念叨着,举杯邀请先人们先行享用,要等一会儿,才把酒洒在地上,然后招呼我们上桌。这个仪式虽然简单,也使我们感觉庄严而神圣,而且跟三样美味菜品一道深烙进记忆中。

 

祭祀和敬畏的延伸,就是初一那天得格外小心谨慎。父母一再叮嘱,记住,今天不能说错话,说错了不吉利,一年都不吉利。父亲早晨起来煮汤圆,静悄悄的,不说一句话,我们也一样,安静地起床,安静地穿衣,安静地洗漱,尽量不说话,生怕说错一句,一年没好运不说,还招来噩运。

 

老一辈人离开后,祭祀的仪式就不复存在,好像过年过节就只剩下一个吃字了。

 

有首北京的儿歌:“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几乎全是说的吃。

 

过年吃过之后,陆续到来的的节日,似乎也仍然与吃有关,比如,端阳节吃粽子和咸蛋,喝雄黄酒,中秋节吃月饼,重阳节吃糕喝菊花酒,等等。

 

如果过年过节只是吃的话,在丰足的年月,吃的方面天天当过年,过年过节的吃就肯定会被淡化。没有了吃的诱惑,年节的意思就所剩无几了。或许就只剩下能有几天休假的时间,人们可以利用这几天放假出远门旅游。假如旅游的时间也很充裕了呢?图片

 

有人说,还有亲友们节假日聚一起的团圆。细想一下,这也很靠不住。不说现代通讯发达交通便捷,联系可以随时随地,只说我们聚在一起做什么,还是吃喝一顿?

 

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来过年过节了?

 

然而,不管怎样,如果没有过年过节,我们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生活是否会更加平淡如水呢?在平淡的日子里间或来个节日,提振一下我们的情绪,这或许才是过年过节存在的意义,是过年过节超然在吃玩聚上的真正精神所在?

 

或许制定年节的古人早就知道这个意义?不然怎么会绵延上千年?遗憾的是,无数代人积淀和珍惜的一些宝贵传承,在历代的大流动大迁徙中,一点一点的断裂和丢失,残存的点滴,人们似乎也不再珍视……

 

如果不敬畏和祭拜祖先,吃的东西也成了常态,旅游可以随心所欲说走就走,又没有其他特别的固定的仪式和节目来充实,过年过节的精神是否会渐渐消失?没有了过年过节,一如流水般平淡的生活怎么为之一振?一个民族的传统是否还会存在?没有了传统,这个民族还是这个民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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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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