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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班主”经历

曾经的我,黑板书写数理化,三尺讲台挥教鞭。当过班主任,主管一个班的学生,去掉“任”字,读做“班主”。微信群里有“群主”、阶级成分有“地主”、古代君王称“君主”。班主是啥“官衔”?三十多年前,我着实地过了一把班主瘾。
84年仲秋,刚过而立之年的我临危受命,被派往无极县河北梆子剧团任书记。
当时,一位县委副书记给我谈话并玩笑与我:“这回你可是正团职,我是副团职,比我还高半格呢!(县团级)”我回答说:“别逗了,您是县委领导,充其量我才是个股级干部。”有些同事朋友调侃我,开始叫我刘班主,我回敬说:“我当过班主任,但我当不了班主,因为我不懂戏剧,旧社会戏班的老板叫班主,那是懂行的人。”有朋友劝我不要去,说剧团演员不好领导,那可是些“戏子猴”,别拔不出腿来,悬在泥坑里,闹不好会“砸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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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我对剧团工作不了解,心里没有底,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找到当时的文教局长梁记德讨教。他鼓励我说:“依我看你还是去,人说剧团是个烂摊子,它还能烂到哪里?越是这样的地方,只要你努力,稍微干出点成绩,就能被认可。”梁局长的一席话,让我有了点信心。
离开了宣传部舒适的办公室,搬进了县礼堂后院的演员宿舍。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斗室,是我的办公室,一张桌,一张床,一把椅子“咯吱”响。再看看演员的宿舍,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睡得的是大通铺。床下脸盆饭碗杂乱无章,地上阴暗潮湿,给我初步的印象,就是一个“乱”字,演员的居住条件太差了。
经过了解,我知道了剧团是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县财政只有少量补贴。没有演出收入,演员就没有饭吃,60多个演职员就会饿肚子 。查看会计账目,已经没有多少结余。顿时,一种惆怅的感觉油然升起,后悔晚矣。幸好领导照顾,工作关系留到了宣传部,只是裸人一个去了剧团,给我留了一条后路,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
打着鸭子上架,硬着头皮闯关。把自己套在车辕里,使劲的爬坡,好在我还年轻,苦点累点不算什么,千万不能拉了枪杆子,败退而归,让人笑话,给领导丢人现眼。

 

曾经看到,舞台上演员们鲜亮的形象,给观众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可谁知道他们背后付出的艰辛?
县级剧团,条件较差,比草台班子强不了多少,和都市剧院无缘,下农村,钻山沟,露天舞台翻跟头。坐的的是敞篷大卡车,冬天冷,夏天热;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每到一个台口,演员住民房,卸车装台,垒灶支锅,吃过晚饭,赶紧化妆演出,根本没有休息时间。赶上一天两场戏,中午带妆吃饭,省得晚上重新化妆。稍事休息,下午一两点接着开戏。寒冷的冬天,农村的露天舞台上,北风烈烈,尽管搭个帆布戏棚,也是四面透风。台下的观众,身穿厚厚的棉衣。可想而知,台上的演员,要保持优美的体型,苗条的身材,都要褪去棉衣,身着单薄的戏装表演。我亲眼看见到,下场的女演员,冻得瑟瑟发抖,赶紧裹个军大衣取暖。炎热的夏天,演员们照样包头,据说那些头饰就有二三斤重,裹在演员头上,严严实实。内穿水衣,外套旦角戏装,男演员戴上头盔,穿上铠甲,抽紧腰带,热不热?热也没办法,汗水打湿了戏装还不行。为了不使戏装渗进汗水,有人想出了个骚主意,让演员穿件塑料内衣,这不透风的内衣,热量不能散发,演员能受得了吗?这种“酷刑”,还没有执行,在演员们一片骂声中取消。
正月,是剧团演出的旺季,一如农民收秋一样,剧团不能失去这个创收的机会。演员们都要牺牲和家人团聚的机会,离开父母,离开老婆孩子热炕头,顶着正月的寒风远去他乡,给欢度新春的观众送去快乐。一位新婚燕尔的女演员,丈夫(隐去姓名)在北京中直机关工作。她是主角,剧团不愿意让她休假,她很理解领导的苦衷。那年正月初四,剧团集合去藁城演出,她携休假的丈夫一同前往。我和他一样穿着军大衣,坐敞篷卡车。车上,我开玩笑说:“老弟,怎么样?在北京你坐过这样的汽车吗?凉快不?”他回答:“哈哈,反正热不着。”

 

县级剧团,人才缺乏,没有AB角之说,缺个主角就不能开戏。演员们经常赶场,都是丢了笤帚拿扫帚,一人多能,演小旦的改一下装束成了青衣,前半场演小生,后半场戴上髯口演老生。演员小事不请假,小病不休息,记得在藁城张家庄演出,一位身怀六甲的女演员,突然在舞台上晕倒,经村医诊断并无大碍。我亲自护送她回家休息,到了县城,那时候还没有乡间公交车,只好骑自行车带她回家,一路上小心翼翼,十几里的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
为了增加剧团收入,我曾经多次去外地联系业务,保定、石家庄各个县市区的农村都留有我的足迹。一次,县里在礼堂召开会议,在礼堂后院,我和时任无极县委书记(隐去姓名)偶遇,他问我剧团的效益咋样?我回答说:“还凑合。”他接着说:“我们平山老家乡亲非常爱好河北梆子,曾经就有河北梆子戏班,你们剧团想不想去演出?”我答:“当然想去。”他赶紧拿出稿纸,垫在公文包上,给老家村干部写了一封介绍信。
那是一个冬天,我带着业务员坐公交车到石家庄,倒了两次车,到了平山县唐家会终点站时天黑了。车不走了,怎么办?幸好车站旁边就是公社大院,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公社,公社秘书接待我俩,人家看了书记的信,非常热情的让我俩住下,并让伙房做了手擀面。饭后,我俩住进了一间温暖的客房,晚上,我俩睡在床上,业务员悄悄地说:要不是书记的面子,人家才不会接待咱们的。
第二天一早,我俩穿好军大衣,担着三十多斤的玻璃框剧照,边走边打听,十里地的山梁,走了两个小时。累的大汗淋淋,气喘吁吁,坐惯了办公室的人,哪里有这样的体会?爬山坡,腰酸腿痛,饥饿,劳累,一股脑儿袭来。好在演出合同定妥了,心里总算找到了一点平衡。

 

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要想在人前显贵,必定在背后受罪。我亲眼看到过学员的基本功训练,清晨,学员们在舞台上,在老师的监督下,压腿、起霸、练台步、翻跟头、吊嗓子。看到谁的动作不合乎要求,老师的木棍“啪啪”几下,落在学员的脊背上。好演员是打出来的,不打成不了气候。演员拜师学艺,怕挨打别干这一行。
无极剧团的老艺人孟寨合,郭庄人。因为家里穷,八岁离家出走,在灵寿县剧团跟师傅学艺,没少挨打,踹几脚是正常的。学艺几年,练就了一身好功夫,调到无极剧团后,是打武戏的台柱子,四十多岁时候,他扮演的孙悟空,翻跟头、打把子无人能比,他在《水帘洞》戏里,空中枪杆挑飞刀,然后绕场转三圈,真是一绝。他说:“唱戏这碗饭可不好吃,你没看见吗?风餐露宿不说,连个家没有,在舞台上,常有演员摔胳膊蹲腿的时候,闹不好就会残废。”
艺海无涯苦作舟,学成了,才能赢得观众的掌声。无极剧团虽小,也走出了几个名家:如河北省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张秋玲、河北省河北梆子表演艺术家吴桂云,还有当年的小学员金民合,如今是北京市河北梆子剧团的一级演员。

 

演员卖的是艺术,艺术是无价的,唱的再好,有行无市等于零。从八十年代末开始,演出市场逐渐萧条冷落,剧团演出举步维艰,难以维持,演员们工资不能正常发放。到后来,终于长期放假回家待业,一如张飞卖西瓜,大材小用,好多演员自发组织了吹打班子,支应红白喜事,维持生计;有的改行做小买卖,赚个小钱补贴家用,这是后话。
当“班主”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有诸多感慨。好在我急流勇退,安全撤离,只是心里放不下那些演员们,他们是平凡的文艺工作者,却过着不尽人意的的生活,他们的无奈,他们的处境,值得我们去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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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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