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在一次party上,因为抽到真心话,被朋友提问过一个问题:
“用一句话形容你的的初恋。”
那天的我,给了简简单单一句话来形容这段感情: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八个字,大概就是我与林照这场心动最好的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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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故事,是在考研那年的六月,跟着滚烫的夏风一起赶来的。
记忆蔓延至初见,无法辨认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沉迷。
那时我坐在长坊的清吧喝酒,一旁的朋友们热火朝天地玩着傻瓜拳。
我申请了个暂停中场休息,窝在真皮沙发里听歌。
鹅黄光照射进中央,有绿箩置于舞台侧面,驻唱乐队是三人组合,分工明确。
主唱男生坐在檀木凳子上,面容清秀,手里抱着吉他,上半身跟着音乐节拍轻轻起伏。
歌声穿过稀薄的冷空气,男生的嗓音独特,像不远处调酒师手里的冰块掉进伏特加,干冽纯粹。
也许是那一刻气氛恰到好处,风情摇摆,我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准备拍个照记录美好。
点击拍摄的一瞬,男生抬了头,屏幕里他的眼神正中对焦框。
我触电般把手机放下,待灯光缓缓暗下来,才敢重新试探,目光至及,还是那双眼,像广袤的森林不着边际。
舍友小然是踩在酒局的尾点才到的。
一同来的还有她新交的男友阿勒,走朋克风,听说也是个搞乐队的,头顶的小辫总让我想到宿舍打结的拖把。
阿勒和台上的乐队是老熟人,演出结束后邀请他们过来喝酒。
在灯红酒绿的机缘下,我和主唱男生相识。
他说他叫林照,a大的,和我们一个学校,每周六都会在这驻唱。
走之前他告诉我,以后来这里想听什么,都可以向他点。
我把“这句话你对几位女孩子说过”的疑惑压进心里,回他一句下次看情况吧,心里却深知对一个考研党来说“下次”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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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暑假开始,燥热席卷七月,我留校备考研究生,白天累成狗,晚上忙里偷闲。
日子一如既往无味,却多了几分充实。
偶尔在夜里散步,也会兴意盎然地数有几颗繁星探头,看那些小情侣在黑暗里耳语缠绵。
晚风吹得发梢飘逸,吹开一整天的阴郁,最后走进超市买绿豆冰沙。
忽然有一天,推开冰柜门,正挑选着,旁边来了一个黑裤白衣的男生,背着吉他,拿出一瓶百事可乐。
“林照?”倒是我先认出了他。
面前的男生闻声侧目,有些意外,但很快露出洁白的牙,笑颜清爽。
随后他拧开瓶盖,喉结滚动几下,可乐便不见半瓶。
“去操场听我唱歌吗?”他说着,人懒洋洋地倚在冰柜门边,是邀请的语气。
空气沉闷,我反问:“随便点吗?”
“当然。”
超市的灯光格外耀眼,林照抹去鼻尖上一层薄汗,笑得更敞亮。
那个带着可乐气泡的夜晚,是从五月天的《知足》《拥抱》开始,最后以周杰伦的一首《晴天》结尾的。
微风醉人,林照唱歌时爱皱眉,我想下一次再听“个人演唱会”最好还是穿碎花雪纺裙子。
分别的时候,他在十字岔口叫住我,故意开玩笑地问:“喂,那张照片拍得我帅不帅?”
我囧得脸红,低下头一边跑开一边挥手告别。
原来他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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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备考的时间变得争分夺秒。
天气依旧酷暑难耐,我长期坐在空调屋里,最终导致发烧生了一场病。
小然不在学校,于是派阿勒骑摩托去滨海区买了陈记的南瓜粥给我送来。
我下楼去拿的时候,门外是林照的身影。
“阿勒出演去了,你怎么样?”他问。
我乖乖回答:“已经退烧了,今晚睡一觉就好。”
于是他伸出手背探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触感,还顺来一阵风,带着甜腻的果香。
楼下的栀子花开得正旺,骨朵饱满,花瓣洁白,我惊叹于终日埋头,无暇关注这花香已如此浓郁。
古人言,读书之人也应不负好光景,可我一时分不清什么才是眼下的好光景。
“明早帮我占个图书馆的座呗。”我对林照说,也许因为身体不适的原因,心脏砰砰直跳。
“好。”
电影《大约在冬季》有句台词——
有些人,见三百次也没用,有些人,见三次就足够了。
我想,林照之于我,大概就是这样见三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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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林照因为常去图书馆变得更加熟悉起来。
大多时候,他会戴着耳机在我对面看雅思课,我忙得天花乱坠,啃下四本专业书,代价是眼镜度数增了不少。
每当吃晚饭的点,落日时分,他会一个人去买饭,顺便捎上我的一份,有时是鸡蛋灌饼加椰汁,有时是章鱼丸子和赤豆酒酿。
同样固定的还有他依旧在周六去驻唱,深夜我从自习室出来,便会看到他气喘吁吁拎着陈记的南瓜粥。
我们以“自习同桌”和“饭友”的称号给了这段关系定义,却好像维持着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那年我被考研折磨得神经衰弱,亦分不出精力去猜测情情爱爱的琐事。
等到恍然记起要穿碎花裙听他唱歌的时候,已是初秋。
霜降后一个周末朋友们约在一起小聚,互诉衷肠,有人询问林照怎么没来。
一旁的阿勒擦干净他心肝贝斯上的灰,解释道:“人家十二月就出国了,诺丁汉的offer,忙着备材料呢。”
声音不大,却像个平地惊雷,炸得噼里啪啦,众人诧异:“我靠,多久回来?”
阿勒摊手说不知道。
小然听罢回头看我,神色透着凝重,倒是我反而坦然,往嘴里塞了瓣橘子,没多大惊讶的反应。
这橘子涩得倒牙,我眼底酸出泪花,对她说我知道的,从第一次一起去图书馆看到他看雅思课就知道他要出国。
小然于是不解,我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心疼。
可是亲爱的,要怎么告诉你呢?没关系,我很好。
只是在不该心动的时刻喜欢上了一个没可能的人,一边清醒,一边看着自己陷入爱情泥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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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渡到十一月的初冬,林照的签证下来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从图书馆到女生宿舍楼下。
沥青道上寂静无月,路灯闪烁,无数飞蛾往里横冲直撞。
沉默了一段路,离别的话总太难开口。
直到我缩紧身子呼出一口热气,忍不住先提:“那我们,就到这里吧。”
沿途你给的光景,像个礼物般出现在生命里,短暂却又珍贵。
而现在,不止路的终点,还有我们的终点,就在这一站停下吧。
林照看着我,表情没有昔日的意气风发,哀伤染上面容,他说:“好好加油,你一定会成功的。”
“你也是。”
前路隔山隔水,用“再见”二字告别太伤感,只好说“你也是”。
风沙进眼,我踮起脚,轻轻拍去他肩膀上的尘埃,转身离开,没入黑暗,走出那个冬夜,走出他的世界。
回去的路途仿佛格外漫长,寒风冷得眼泪不听话地掉落,我伸手去抹,却惹来更多。
原来清醒放弃一个人的感觉,就像雨天撑伞,看似可以全身而退,实则雨淋满身。
那么林照啊,既然选择了往前看,就如彼此所祝愿的那样吧,永远向上,永远对未来充满期待。
即使这未来里,没有对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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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照分别的第二年春天,我成功上岸了。
伴随着录取通知书来的还有一张跨越大西洋从英格兰来的明信片,没有署名,只有“万事如意”四个字。
我开始留长发,学习吉他和唱歌,不再向他人谈论这段没头没尾的感情。
偶尔深夜感性泛滥,听到五月天的歌,还是会想起那片星空下的夜晚,少年坐在操场上拨动琴弦,低声吟唱: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怎么拥有。”
这就是了,记忆里故事的一整个夏天。
或许潦草,或许遗憾,却足以刻苦铭心。